正文  二十五、皮特&小聖:一念之間,便是永恒(第一部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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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皮特&小聖:一念之間,便是永恒(第一部分)
    皮特聲稱小聖是“我的人”,並更加用力地把他摟在懷裏。
    人們一時驚愕,滿場子噤聲,出現了異樣的安靜——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滿嘴跑火車的火車正在向我們駛來?
    酒吧老板過來調停,皮特掏出警務卡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警察!這些女人酗酒鬧事,把她們請出去。”他指了指桌上的狼藉,“損失的東西叫她們賠——”
    皮特推開圍觀的人,摟著小聖要撤,高亞發聲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皮特聽到背後的聲音,背脊頓時發涼:真他媽的,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想躲都躲不掉。
    高亞的聲音亢奮而尖銳,一副大姐大的模樣。此時,她當然要為自己的閨蜜們討回公道——皮特把她們說成“鬧事”,太打臉,太丟份了,“新仇舊恨”激蕩著高亞的心,而她本來就是個意誌不容違逆、什麼事都要占上風的驕傲女人。“謔,這就是新加坡的公職人員?原來是個泡小弟的貨色!在公眾場合公然和一個靠臉蛋身型吃飯的男孩摟摟抱抱,你可真有臉!好一對基佬,要型有型,要肉有肉,要脾氣有脾氣,真是開了眼了——”她指著皮特身後的同事,“你們都是?新加坡的男人都淪落到這地步了?你們到底有多少是蓋啊?”
    皮特的同事不止一個在擺手,“不不不——”又緊張又遜的樣子,唯恐被誤解,唯恐脫不了幹係。
    小聖意識到今天的禍闖大了,他悔不該答應來接走皮特,也很懊悔輕估了這些存心要奚落他、要搞事的女人。如果他不是自以為能獨自應對這局麵,後來也沒有輕易被激怒,不把那一桌子酒杯給擼了,也許,事情還不至於鬧到這田地。此刻要懊悔已經晚了,人生總是錯在一念之差。最要命的是牽連了皮特,一不留神,暴露了人生最大的秘密,這無異於把衣著體麵的人,當街扒得一絲不掛,要緊的不是出乖露醜貽笑大方,而是生活被撕碎了,體麵被撕碎了,碎得從今往後不知該怎麼拾掇怎麼遮掩,怎麼再拚湊出本來的樣貌,本來的白。他幾乎要給高亞跪了,那心情就跟被人扒了,首先想到的是要緊護住恥部是一樣一樣的,是一種本能,也是一種無奈和絕望——
    “高……姐,我求你,閉嘴吧——”男孩子骨子裏的硬朗,在小聖那裏一息尚存;皮特的胳膊對他也是一種支撐。盡管屈辱,小聖終究沒有向淫威下跪,但是接高亞的招,不啻引火燒身。
    “你這沒出息的東西,”高亞針對小聖說。“我好鄙視你!為了一場官司,就委身於這個覷覦小人?他讓你贏了官司,你出賣了自己的人生——好一場不要臉的交易。”連珠炮似的,每一句話都好狠,都紮心。“我早有預感。否則你怎麼有膽子不辭而別跟人跑了?!我一直想知道,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顛覆了你的人生,讓你心甘情願對他撅起屁股?今天終於讓我看到了——”
    小聖仿佛被一陣陣火焰炙撩,痛得不行。他一直在說“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但每一次都被高亞洶湧的叱罵聲湮沒。他內心是憤怒的,真想衝過去捂緊她嘴,不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言亂語,或者上去抽她的臉,迫她刹車,即便為此再坐一次牢,也是值得的。但是他始終被皮特緊緊裹挾著,不得動彈,無法采取理應采取的行動。
    他看到皮特眼睛裏也有憤怒,但僅僅是憤怒而已,不再有別的,比如羞恥,比如漲顏,額頭青筋暴突;比如隱私被揭露後的惶恐乃至無措、狼狽……沒有,一絲都沒有。小聖為此而感到驚異。
    高亞的閨蜜說:“高,你太抬舉這小狼狗了,他本來就是個不要臉的,以為有好看的賣相就可以包打天下。”女人們一臉助紂為虐的囂張。
    “我想挽救他的,本來。”高亞直視著皮特,顯然這番話是說給皮特聽的。“我以為他隻是因為窮。人窮誌短,這沒什麼,我可以幫助他找回體麵的人生。新加坡不是提倡幫助窮人嗎?幫助一個因窮困而潦倒的人,也算我行善積德了。沒想到他本質上就是一個‘賊’——偷心賊!他偷了別人的心,卻在揮霍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惡的了。你們看,他倚在一個男人的懷裏,多麼坦然,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多麼生動。他是他的人,這個男人恬不知恥地說他是他的人!你們聽懂了了嗎?不僅僅是庇護所、泊船港那樣簡單,他是他的情人,性伴。這太可笑了,新加坡居然還有這樣的大笑話,在這間酒吧裏,不花錢居然能看到這樣大一個國際玩笑。這樣一個‘雙麵人’真讓人惡心……”
    “打他的臉!打他的臉……”群起而攻之。
    皮特看到了情勢的不利和危急,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再讓小聖受到傷害,他左推右擋,想盡快護著小聖離開酒吧,而事實上,那些打人的手,每一次都落在了皮特的身上,甚至刮破了他的臉。
    “嘿,COP!”高亞衝著兩個人正試圖“突圍”的背影喊,“你走了沒有用的,逃得了今天,還能逃過明天?明天《UnitedEveningPaoer》《Mypaper》的頭條都會是你們倆。兩個男人摟著的照片會占據日報、夜報的半個版麵。到時候烏節路上每一個人都能認出你來,衝你們吐唾沫;你等著你的上司扇你臉,撕掉你的警徽吧!”
    這個妒火中燒的女人瘋了,皮特心裏清楚,這個女人所有的過激言行都源於心裏不能排遣的積怨,一旦尋到出口,就會像洪水決堤一樣洶湧。回饋瘋狂的女人,一定不能比她更瘋狂,否則就是被她挾持,被她綁架。皮特鎮靜地站定……此時一個年輕人,戴眼鏡的那款,緊張兮兮地追到跟前,問皮特:“她們說的都是真的?你說這是你的人,真的不隻是你罩著的人,而是那種……那種關係?”
    這個世界上確實有搞不清狀況的“憨居(粵語:傻瓜)”。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個天然呆萌的“眼鏡”竟是皮特年輕的同事。
    然而也好,這唐突的一問,反而提醒了皮特。起先,他停下腳,並沒有想好要怎麼做。
    此刻,他專注地看著小聖,麵對麵,表情不溫不火。小聖比他高一點點,然而他側影的輪廓則要比小聖顯得硬朗,這就形成了絕妙的對照,經典的定格。他突然起手,托著小聖的後腦,快速把他推向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小聖唇上印下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吻。驚世駭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小聖同樣沒有防備,即使有想到,也違抗不了皮特大而有力的手。霎時,他懵了;霎時,他眼眶熱了。這種驚駭,這種流淚的衝動來得之快之凶猛,超乎常人的正常反應,仿佛早有儲備,一觸即發。
    他感覺皮特在他唇上壓了很久,在這“很久”的時間裏世界是真空的。
    皮特是那樣用力,那樣全情,義無反顧。它刺痛了所有世俗的眼光,挑戰了所有在場人的心理底線,也讓“瘋狂的女人們”頓時喑啞……當小聖有力氣推開皮特的時候,他本能地說了一句:
    “你、幹嘛?!”
    (時間:2015年冬天地點:瑞士巴塞爾場景:“湯尼”咖啡館)
    路人乙:(慢節奏地拍了幾下巴掌):我被感動到了……我似乎能感覺到,皮特那一個吻有多帶勁,多威猛。在他結結實實的反擊麵前,我被結結實實地感動到了。
    路人甲:戲精。警官原來也是個“戲精”,而且知道什麼時候該上什麼戲碼。
    路人乙:皮特對付高亞的這一手,絕對是高招,會讓這女人膈應一輩子,或者說痛一輩子,比打她、回罵她可得勁多了。
    從本質上講,和Jason的那一段,是這女人過往經曆中最精彩的部分——人生的華彩樂章,因為她從未得到過這種至高的享樂,極大的滿足。她自己說過,之前交往的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小聖。那會兒,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就跟開了掛似的。
    她最大的誤判是自以為能玩Jason於股掌之中——不就是個小毛孩嘛,窮得連打車的錢都沒有,還能跩到哪裏去,能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當她終於有一天意識到這窮孩子心氣很高,不可能愛她時,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覺得這件事挺打臉的。尤其後來她發現Jason的“雙麵”真相後,人生的那點春風得意瞬間就被擊得粉碎……徹底瓦解了。
    她這種高智商、低情商、臭脾氣的女人,不能忍受自己輸在一場暗戰中,而跟她角力、跟她為愛撕逼的那個人,竟然還是個男的,這他媽的太搞笑,太有辱智商了……自己一度沉溺其間的快活其實是一個虛假的幻象,烏托邦,這還不叫姐妹們背後嘲笑死啊?
    皮特結結實實的當眾一吻,等於再一次提醒她,你啥都沒有!一個沒人搭理、過氣的老女人,一個感情乞丐而已,再凶悍,再刁蠻,再狗急跳牆,有個鳥用。這下,女人算是被噎著了,我估摸一輩子都緩不過勁來。顯然,這就是皮特警官想要的效果。
    咖啡館老板:其實,也無所謂真假。從對待高亞的這件事裏,我找不到小聖有假的成分,或者說騙的成分。每一件曾經發生過的事,都是真實的存在。有一陣,我腦子裏一直盤著這樣一句話:一念之間,便是永恒。這個“永恒”在你心裏,不是實實在在的霸占,不是永遠不會失去。好比一杯咖啡,當時你握在手裏的時候,是熱乎的,感覺特真實,後來涼的,你不能說先前的熱、先前燙手的感覺都是假的。
    路人乙:您這比喻,讓人服帖。
    路人甲:這女人其實還蠻偏執的。還是要回到那句話,一切悲劇都是性格悲劇。不是這樣的人,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話趕話,事趕事,都湊一塊了。
    路人乙:在整件事中,我覺得,最沒啥好指摘的,其實就是這個冒騷氣的警官。開始,他的目的或許是自私的,出於個人的欲念。但越到後來,我感覺,他的感情越真實,越知道自己該成為怎樣一個人。不能因為他想法另類,和大多數人不同,而忽略了他比常人更健全、更高級的人格。
    咖啡館老板:謝謝理解!
    路人乙:看來您是讚同我的。
    路人甲:嗯,那晚酒吧裏的舉動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對Jason是真心的,沒有什麼比這份情感更值得擁有,他可以為此而不顧世俗的眼光,放棄所有——身份、地位、社會認同,當然也可能是酒精過量,昏了頭,但客觀說,他有這個膽量。他終究要為自己的衝動也好、任性也好負責。可是,最後一刻Jason把他推開,又為了什麼呢?
    路人乙:小聖也沒錯,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沒有違背人性規律、個性特征。這孩子善良,一以貫之地善良,你要他不善良,還真做不到。他問警官“你幹嗎?”這句話背後還是那意思,你不想當警察啦?他始終認為皮特是衝動型人格,而他們倆最大的損失,也許就是皮特執意要放棄社會認同,活出自己的樣子。
    咖啡館老板:你們說,事情發展到這份上,皮特心裏最糾結、最放不下的是什麼?
    路人甲:他覺得無法讓Jason完全相信,言嚴不是他故意放手的。讓Jason相信自己沒有“殺人”,徹底打消這個猜疑,怕是皮特麵臨的最棘手的事了……心理較量,世紀難題。
    路人乙:這也算吧。但依我看,這還不是皮特最大的困惑。(對咖啡館老板)你要我說嗎?我真說了?我要真說出來你別後悔。
    咖啡館老板:說吧。這不是閑聊嘛,外麵雪大,你們也走不了啊。
    路人乙(向前湊了湊,一副有重大秘密要公布的架勢):皮特心裏最大的困惑是——小聖是不是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或者說和自己強烈的程度比,他遠沒有愛得這麼深,這麼執著。他隱約感覺,或者越來越多的跡象逐漸證明,小聖內心深處愛的人,其實是……言嚴!
    沉默……
    一句話能帶來這麼凝重的氣氛,除了路人乙這“殺千刀”,還真沒第二個人了。繼而——
    路人甲(蔫不拉嘰地):這可能嗎?
    咖啡館老板剔著一支雪茄,許久未發聲,後來——
    咖啡館老板(對路人乙):你的未來不該是個銀行家,你該去做心理醫生,或者幹脆開個偵探所。
    路人乙(得意地一笑):那麼,現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了——這個皮特警官不是別人,其實就是你本人?
    …………
    和高亞發生衝突的那個夜晚,皮特和小聖回到公寓,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連燈都沒有開。
    沒有必要回憶事情是怎樣發生的;也沒必要去探討,如果改變策略,是不是可以避免衝突,讓這一晚上能安然度過?兩個人都不想說當天的事,沒有怨言,沒有懊悔,隻有等待明天如期到來,內心則充滿著無奈和焦慮。
    大約是天快亮的時候,皮特聽到浴室有流水的聲音,欠身一看,小聖沒在床上。他沒有動,沒有去浴室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他隻是等待,耐心地等待……後來,浴室的水聲停了,小聖回到床上,不再有動靜。
    皮特估摸,這孩子在浴室哭了,怕哭的聲音傳到臥室,驚動到皮特,才故意打開水龍,掩蓋自己的哭聲。
    一個男孩要在夜深人靜後哭成這樣,那該是多大的委屈?這是第幾回了?皮特為小聖磨難不斷的人生感到痛心。他是真正心疼這個沒有爹哋媽咪的孩子了。
    早晨,皮特起床後,看到小聖睡得還安穩,蓋毯整個蒙著腦袋,兩隻大腳反倒露著——許多男孩都是這睡相。沒有科學家研究過這現象。這是不是男孩特有的、抗拒現實的表達?不好說。皮特沒敢驚動他,想讓他多睡一會兒,於是躡手躡腳漱洗完,出門去。
    這是新加坡普普通通的一天。
    這是關鍵的一天,命運交彙的一天。
    這一天是什麼等待著這對背負十字架的年輕人,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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