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王聖&皮特:我們前方是隻深坑(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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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王聖&皮特:我們前方是隻深坑(第三部分)
(皮特)
晚飯後回到公寓,皮特看著小聖睡下,獨自站到窗前……這裏看不到新加坡星羅棋布的燈海,夜有些暗沉,有些深邃。
現在應該怎麼做?
那天晚上在車庫,躲在暗處偷拍照片的人恐怕就是整件事的關鍵。此人不是職業“狗仔”,他隱藏著比“狗仔”更加腹黑的企圖。找出這個人,就能知道這隻毒瓜究竟牽在哪根藤上。
最直接的做法是找到瀚,逼他說出實情。這哥們不怕自己的某處被撕裂,但特別愛護自己那張五官排列還算齊整的臉。掄起拳頭對準他臉,不怕他不說。
但是,這事還需要曲裏拐彎,讓瀚來坦白嗎?風起於青萍,浪成於微瀾,凡事不可能毫無征兆毫無誘因。要害你的人一定與你有宿怨,要不就是你無意間侵害了他的利益。這人還有誰?皮特素不與人結怨,個人交際圈很小,甚至可以說沒有,閉上眼睛,立馬能想起來的就是那麼幾個。
這人就是言嚴!
站在黑暗裏,皮特突然非常堅定自己的想法。自從有緣結識了小聖,就被言嚴這小惡魔纏身。小聖是他們相互間的爭奪物,有如一隻無辜的羔羊,被兩條鬣狗爭搶撕扯。想到這一場景,皮特覺得特別可笑,也特別沮喪。
言嚴賭過咒,“我會讓你死得很慘”。怎麼死才是慘?當然不是一槍斃命,或者一巴掌把你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而是一刀刀戳,讓你的血順著傷口慢慢流淌,直到流盡最後一滴——這才符合小惡魔的本性,而曝光地下車庫的那些有料的照片,讓你在警局出醜,讓你在男人的隊伍裏成為另類,叫人不齒,就是戳向你的第一刀。
你不能不害怕,到時候。你不能不顧及自己的顏麵。你還要靠警察這份職業安身立命立足社會,做一個體體麵麵的男人。到時候,你懷裏的男孩又算什麼?他不能消除你對“被出櫃”的恐懼。那件手感很好的玩具槍,到時候就是一隻燙手的山芋,你不能不甩掉,不得不放棄,不會不忍痛割愛。人都是自私的動物,都有保全自己的本能,當生存和歡愉不成正比發生衝突時,你一定會選擇生存而視稍縱即逝的歡愉為蛇蠍。你被“害怕”擊倒。
皮特問自己,你害怕了嗎?
在這個夜深人靜特別能讓理智清醒的夜晚,皮特不得不承認,真有些害怕了。
“被出櫃”還隻是第一步,被停止執行公務也隻是惡夢剛剛開始。之後,也許會釀出更大的禍害,甚至牽連到已經脆弱到不堪任何風雨的小聖。倘若不審時度勢屈服於威嚇,選擇退讓,甚或說選擇退出,結果很可能是他和小聖兩個人一起……毀滅。
警車聲從夜的深黑中傳來,讓整個城市充滿不安……
焦躁裹挾著這個身材壯碩而挺拔的男人。壓力是把人腰壓彎的陣勢。
皮特離開窗台,回到床前。他凝視著側身而睡的男孩,美麗得像個小王子,不由一陣心悸。這男孩天生與這豪華而柔軟床般配,把他置於破陋不堪的小木屋,是老天有眼無珠暴殄天物。皮特悄悄上床,從身後抱緊他,不知為什麼竟有一種離別的惆悵。
…………
就在前一天晚上,這孩子不知怎麼一下子興趣那麼濃,調皮地用手指搔著皮特的身後,一個勁地討好他。那會兒,皮特俯臥著。白天出警,遇到的破事好像比哪天都多。忙了一整天,累了,累得如同一腳踩在夢裏,一腳踩在夢外。
現在的男孩,多半沒做過什麼勞力,手長得纖長而柔軟,從這兒那兒劃過,或是模擬鳥喙點啄,簡直就是一劑要人命的毒藥……不一會,皮特就開始哼哼,像隻愜意的山貓。
皮特喜歡來自背後的撫慰。因為沒有視覺先導,看不到背後的小動作,肌膚上的任何感受都是意外的驚喜。人是唯一能接受暗示的動物,身後的動靜迅速傳到大腦皮層,興奮隨之一波波出現……有一刻,他突然想起,人的痛感或者癢癢的感覺都是通過脊椎傳送至大腦的,離脊椎越近的地方,痛也好癢也好,也就來得越快越清晰——讀警校的時候,這常識教授擒拿的教官有說過。
“你為什麼老要回頭看?”小聖孩子氣地問。
當一陣溫熱緩緩地從耳垂向頸脖滑行,皮特猜測,那不再是小聖的手指,他很想看看此時小聖是怎樣回事,無意間卻看到了令他吃驚的境況。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為什麼要跟你說?”小聖笑著說,神情分明是一種撒嬌。
是啊,為什麼要跟我說?
可是,知道嗎,我就是喜歡看你把T恤往頭頂一呼擼的瞬間,像閃電一樣,隻一秒就在我心裏拉開一條口子,讓深藏的狂野禿嚕出幽閉的現實。
灰色雲層包裹的生活,一旦被閃電照亮,那是多麼令人鼓舞。不過,皮特從沒跟男孩說過這些。他之所以不說,是因為難以啟口。在許多細節上,他都小心維護著一個當哥哥的尊嚴,盡管這聽起來像個笑話——兩個同居一室的人,哪有什麼“尊嚴”可言,那玩意早已無處安放,連距離感都減縮倒沒有。
於是,他安靜地趴著,聽任小聖調皮。平日裏不怎麼皮的小聖,一旦少年感十足地耍起寶來,皮特總是感覺好新鮮,好新奇。每每都要驚怪一次,小小地悸動一次,重複默念一次“真好”“一直保持這份爛漫該有多好”……然而,當一切都按部就班循序漸進時,皮特又不免有些緊張,臀肌抽緊,頸脖發僵。他想,這孩子今天可有點瘋。
他明明期盼生活中獲得更多福利,但又害怕他給得太多。
皮特完全看不到身後的神操作,但敏銳的感覺讓他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過程。他昏蒙蒙地,不知道是夢,是醒,是墜落山崖,抑或是沉溺於深海,隻感覺眼前薄雲散去,月色清冷,那月光流瀉在月閉花羞之處,古典得讓人心醉,清雅得讓人顫栗。
他顫栗了……
他生生地感覺到柔情似水,想多一點承接,又實實羞怯得花兒不開。倘若換一種方式,像哥們兒一樣大大咧咧粗放灑脫地對付他,好比特爺們地當胸給一拳,權當親昵,也許,反倒能欣然接受——男人多半是不怕來硬的。而柔綿綿的方式,吹花拂絮,撥扇弄玉,播雨遣風,一時間,讓他無法開放自己。
有一瞬,皮特突然躥起來,說讓我去噓噓一下。他確實想噓噓了,不是托辭。
在這稍前的幾分鍾裏,他做了怎樣一個花飛花滅草長鶯飛的夢,隻有他自己知道。
青柳粉菊……東風紙鳶……野徑幽叢,都是那一刻無妄而錯亂的幻影。
小聖笑話他,不會是到了起夜的年紀?
他窘窘地說,晚飯後水喝多了。
天一黑,就不該喝那麼多水,以後可要記得。小聖煞有介事地叮嚀。
站到那處,皮特感覺倘若再不走個腎,怕是要失禁。身體裏的煙花,導索已經點燃,不要緊把火星子壓一壓,眼瞅著煙花就會憑空而起,恣意燦爛。
他嘴裏嘟噥著“妖……真妖”,心裏則在想著另一檔事,自從經常可以見到小聖,他已經戒了滯留在公共洗手間的癖好。他覺得這挺好。現在的生活坦然而光明,完全得益於小聖的出現,讓他活得像個堂堂正正耳朵男人……少頃,急需過去,他終於平靜一點,隨手從鏡櫃取了件東西。
重新回到小聖身邊,他對小聖說:“什麼時候也學得這麼皮?”
小聖說:“其實吧……每個人天性裏都有,就看你釋放不釋放。”
“釋放不釋放,在我眼裏,你都是你。”
“不給你來點新梗,還不膩我?”
“不會啊——”皮特環住小聖,“我們倆怎麼都不會膩。”特別甜蜜的陣勢。
幾乎是耳語,小聖問皮特:“剛才……從藥箱裏拿什麼?”
皮特答非所問:“今天我發現一家新開業的餐廳,貴是貴了一點,但看著東西很好。明天我們去試試?”
小聖未見得明白,順著說:“其實吧……我對食物沒什麼太多講究。”
“既然選擇了滿足味蕾,又何苦落得味同嚼蠟。”皮特說著,手順勢一垂,把手心裏的東西棄之床下。
這是什麼梗?皮特稍後才讓這孩子明白。
…………
皮特靜靜抱了男孩一會兒,放開他起身的一刻,把一切都想好了。
他從枕邊拿起小聖的手機,躡手躡腳地走到公寓外。
倚在牆上,皮特在小聖手機裏找出言嚴的電話,按下通話鍵。
當時的時間是零點十五分。
“Jason?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我說你會想我的。”電話裏的聲音還很稚嫩,但聽得出,和之前那個威脅電話是一個人。
“我是皮特——”聲音格外低沉。
對方啞然。
不發聲的幾秒鍾,對方一定在琢磨,這個拿別人手機給自己打電話的人,究竟出於何意?
“我覺得,是單獨見一麵的時候了。”
又一次沉默之後,對方果斷地說:“可以。時間你定,地方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