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聖：“普萊德”之邪惡擔當（第二部分）
    那天，小聖打完球，去體操樓邊上的學生淋浴房衝澡。剛換下汗濕的運動服，便發現一群“太保”尾隨了進來……淋浴房經常有事，小聖曾親眼目睹“太保”們是怎樣在那裏欺負人的：他們故意把同學洗澡的肥皂扔地上，當低年級小男生俯身去撿時，便依次用前襠去衝撞他們的PI股，戲謔他們，羞辱他們。誰要是有一點點反抗的意思，便招來暴打。那些瘦弱的男生，弱小的身體被打到在地，蜷縮成一團，好可憐。“太保”們不顧利害輕重，在倒下的同學身上施以拳腳，有時眼睜睜一腳就踹在腰眼上，有時正對著臉就一腳踩踏下去，這些行為都是有可能致傷致殘的，但這些學渣毫無顧忌。即便是嬌弱的J部，“太保”們也抬腳就踢，仿佛存心要踢爆這些還沒長結實的小男生，一腳接一腳……真不知恨從何來，更想不明白，這些同樣是十七、八的孩子，心怎麼就這麼狠毒。有一回，小聖見“太保”們故伎重演，又一次撞落同學手裏的肥皂，那身材矮小的同學懵裏懵懂，正要去撿，小聖飛起一腳，把肥皂踢得刺溜出好遠。撿肥皂的同學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嚇得楞神。肇事的“太保”受了阻礙，用手指狠狠點了點小聖，悻悻而去。那意思不言自明。
    當這天一群“太保”倉鼠般尾隨進淋浴房後，小聖見到押後的言嚴，嘴角掛著一絲邪惡的笑——比女生還秀氣的容貌和那種邪惡表情極不相稱，兩排濃密的睫毛掩蓋不住他眼神裏的陰暗，這一眼讓小聖心驚，也記憶深刻。
    既然事情來了，小聖也不害怕。他打定主意，不與他們正麵衝突。他將毛巾甩在肩頭，重新套上剛脫下的運動褲，打算離開。他知道，隻要走出淋浴房，情況就沒那麼危險。
    “太保”們當然不能善罷甘休，他們把小聖肩上的毛巾猛地扯落在地，挑釁地笑著，等待事情發生……那種陰森森的氛圍，讓人脊背發涼。
    又玩這個？太沒智商了。小聖當然不會去撿，不就是條毛巾嘛，不打算要了。
    “太保”們見小聖並沒有上鉤，隻顧自己把褲繩係好，特別沉著的樣子，便有些沒耐心，其中一人，緊一步，抓住了小聖的褲腰：“聽人說你Arse很漂亮，果真很翹，賣不賣啊？”
    小聖甩開豬手，繼續不打算搭理，有點惹惱他們。
    那“太保”不依不饒，衝著小聖前檔使鹹豬手，爛笑著說：“不賣Arse，賣J也行啊。論斤賣，你的大J可以賣不少錢……”
    這下小聖忍無可忍了。
    手抓在薄薄的運動褲上，跟直接有接觸沒什麼兩樣，這讓小聖感覺很壞。這種很壞的感覺頓時化為憤怒，他猛地掄起一拳，結結實實打在掏襠的“太保”臉上……一場鬥毆就此開仗。
    他們人多，小聖知道自己早晚要寡不敵眾，於是且打且退，從淋浴房跑出去。小聖跑出去的時候，沒忘記看一眼言嚴。他想知道，在這場分明是有預謀的鬥毆中，言嚴充當的是什麼角色？是指使，還是脅從？他想從這個粉麵魔鬼當時的反應上看出端倪，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過節究竟在哪？但是，一切都太倉猝了，小聖根本來不及發現什麼，或者說，他發現了什麼，但並沒能夠留存在記憶裏。
    這一場鬥毆，見什麼掄什麼，雙方都有流血。“太保”們好像傷得更嚴重一點。那時候，臨近傍晚，學校已經放課，淋浴房位置又比較偏，幾乎沒人知道這場差點出人命的群毆。回家路上，小聖顯得特別躊躇，他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在學校跟人打架，更不願意讓媽媽和繼父看見自己血糊糊被撕爛衣褲的模樣。要不是半道上碰上白家明，小聖或許會在街頭遊蕩一夜。
    這是小王聖唯一一次在學校打架，也是第一次和“白/色/捍/衛”的人正麵交鋒。小聖臉上的傷還未痊愈，就把身邊處得好的同學叫到一起。他提了一個問題。當時他說，“白/色/捍/衛”攻擊的目標，很顯然，是取向疑點的男生，說白了，就是那些看著像Bottom的同學。這一點，他王聖顯然不是。可是為什麼他們總和自己過不去？一次次騷擾他，無端地向他發起挑釁，直至最後，要那麼處心積慮地攻擊他？小聖說，他特別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招惹了他們？
    小聖的問題，把身邊的同學問倒，“喔——蛋痛！”一陣起哄後，幾個同學都陷入沉默，說不出什麼高見。
    少頃，一戴眼鏡的同學說：“這事你們還看不出來？真沒IQ。”
    “你看出什麼來了？”同學問。
    眼鏡說：“這事前前後後都是由‘普萊德’一手操縱的——”
    “為什麼呀？”小聖急切地想知道原由，“我和他沒半毛錢關係，憑什麼要和我為敵？”
    “一山容不得二虎，”眼鏡繼續說，“沒有你，學校所有女生的注意力都在他‘普萊德’一個人身上——絕對的校草，家世又好，百愛千寵集一身。偏偏你出現了，小賤女們的注意力生生地被你擄走了一半，可能還不止一半，是一大半。他這樣驕矜的富家公子能忍受這個？能跟你平坐一個山頭，平分一杯羹？真正蛋痛的其實是他，他才整天痛得嗷嗷叫呢……”
    “眼鏡”的話，小聖不那麼信，言嚴好像並不在意他在女生那兒的風頭，而自己，雖然不斷接收到女生示好，可從來也沒有過回應，更不曾主動去接近哪個女生。誰都可以看出，他不擅撩妹。說他們倆為女生爭風打架，未免太過牽強。不過，不這麼解釋，又怎樣來解釋這場隱埋的夙怨、無端的對峙呢？
    一山容不得二虎，這心結，直到畢業，大家都快進大學了，小聖才剛剛放下。可是沒出一個月，兩虎又撞到一起，仿佛是上輩子有事沒了，勢必要纏到今生。
    撞見言嚴被警察從涵洞裏抬出來的那天，小聖心不在焉。
    言嚴是個多驕傲多看重臉麵的男生，這件事對他打擊太大了，他承不承受得了這人生的意外？從小聖內心講，言嚴長得這麼優質，真正是不可多得的男生，上帝打造的小瓷人，現在遭受到不堪的侵害，就如同一頁昂貴的宣紙，被爛人胡亂灑了墨，那觸目的黑不知要洇到什麼程度方可休止……想到這一點，小聖隻覺得可惜。他仿佛看到那團糟心的黑不斷在紙上滲透，不斷暈染開去，吞噬掉更多的白……那麵目全非無可收拾的情狀，著實讓人心悸。
    好不容易捱到送完當天最後一份外賣，小聖急切地騎著機車來到位於肯特崗的“國大醫院”。他很想知道言嚴現在的情況——體征恢複得怎麼樣？情緒可好？有沒有落下不堪的隱患？至於過去的冤仇，小聖一點沒有去想——誰叫這事讓他攤上了呢？誰叫言嚴曾經是他的同學呢？如果，此時此刻，能給到言嚴安慰，他願意以心換心；如果，需要他小聖出力，他不會去做患得患失的考慮，更不會拒絕。在他們之間，現在隻存在著一個受傷害者和一個目擊者的關係，或者說，隻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一個男生和另一個男生的關係，沒有其他。
    然而，在國大醫院高聳的樓宇前，小聖還是猶豫了。他仰臉看著密布的窗戶，想，言嚴願意見到他嗎？他願意在一個宿敵麵前暴露羸弱甚至是狼狽嗎？尤其是Sexualassault這件事，他願意讓別人知情嗎？要是言嚴不願意，甚至非常抗拒，他一廂情願地去表示關愛，隻會加深言嚴內心的創傷，加重他的痛苦。雖然，這一招輸棋不是他小聖造成的，可誰又願意讓宿敵看到自己輸的很慘呢？
    小聖在醫院就診樓前糾結了很久，很久都沒有離開，但終是跨不出這一步。
    這一刻，對於善良的小聖來說，真的是很虐心。
    小聖最終也沒有進入醫院去看望言嚴。事後，他一直有自責，覺得自己還是不夠超然，能把一切看淡。好在小聖是個不積攢心事的孩子，事兒一多，也就把言嚴放下了，照樣吃得香睡得著。然而這事似乎並沒完，並沒有從他生活中抽離，大約兩禮拜後，事情又有出現了新的糾纏——
    那天小聖同樣是天黑後才下工，回到租住的小木屋時，見屋前石階上坐著個人。昏黃的路燈下，那人低頭抱膝，一副落寞頹喪的樣子……他不敢相信這是言嚴，當對方抬起臉來時，他的心猛然一抽，果真是言嚴！
    “你怎麼在這裏？”他脫口問。
    言嚴沒有回答……這話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
    如果說，世界上這類話都是傻問，那麼，小聖跟著說的那句話，更是傻到了無可救藥：“你出院了？”小聖剛一出口，就意識到壞事了，分明有暴露他知道言嚴出事。怎麼知道的，則是一個長長的故事，而這些本來是需要回避的。
    不過，言嚴並沒有表現出驚愕，沒有追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院？”，仿佛一切都有料想，一切都不必追根溯源。小聖從他眼神裏第一次沒有看到昔日的驕橫，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惡魔般男生，也有楚楚可憐的一刻。
    兩人在石階上下相持了片刻，言嚴弱弱地說：“我可以在你家過夜嗎？”
    小聖很震驚，毫無準備，也就沒有及時回複。他沒有說“可以”或者直截了當地予以回絕，說“不”，他隻是默默與言嚴擦肩而過，上了石階，徑自去開小木屋的門鎖。
    沒有拒絕就是允許，言嚴是這樣理解的，於是，跟著進了小聖的“家”。
    開燈。小聖麵對言嚴站立，表情淡淡的，意思是說，就這樣，很簡陋，很局促，你要願意留下……
    屋裏的簡陋確實有點把言嚴嚇到。不僅局促，還基本沒有生活設施。一張鐵架子床，一張折疊桌，都是很不牢靠的樣子。屋子本來就矮，還橫拉著一根鐵絲，掛了一些日常衣服，時不時需要低頭，躲讓這些累贅，連上床都必須先撥開那些懸掛的衣服。言嚴知道小聖的境況不好，但沒想到一個大帥哥竟然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甚至懷疑這間木屋雨天會漏水，而新加坡的夏季，每天傍黑必有一場豪雨。
    言嚴正打量陋室，發現小聖欲張口問話，立馬指著小聖說：“你什麼都不要問！”
    小聖到嘴邊的話，頓時噎住，隨即便囫圇吞下去。
    小聖確實有話要問。他想問的是，你幹嗎不回家？在他心裏，一個富家子弟，通常可以用錢解決一切，不至於要乞求他這個窮小子收留。當這一疑問被言嚴喝斷後，以後，小聖再也沒有問過類似的問題。
    他依然那麼霸道，小聖想。
    

    作者閑話：

    一個月來，完全沒有留言、書評。我不熟悉這地方，初來乍到，沒有交流讓我很惶恐。我以為我的文字是很口語化很好讀的，情節也在不斷醞釀出新的轉折，不知你們怎麼看？！喜歡或不喜歡可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