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王聖:“普萊德”之邪惡擔當(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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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聖:“普萊德”之邪惡擔當(第一部分)
人生有一種境遇叫“無可奈何”,小聖想,事實上,人的一生,有許多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比如那件事——
快要進大學的那個暑假,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相對多,小聖計劃多打一點工,把債還上。他找了份西式簡餐店送外賣的工,於是,起早摸黑,騎著一輛日產“大黃蜂”,穿行在主城區的街巷。
那天,小聖一早去上工,路過雙螺旋橋那兒,見路格外堵,便從“大黃蜂”上下來。橋下停著警車和救護車,不用說,一定出事了。小聖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無奈這會兒機車進退兩難,他隻能推著機車,勉力通過壅堵地帶……有擔架從附近涵洞抬出來——事發地不在路中央,不像是車禍。小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擔架,這一眼讓整件事變得複雜,而人生也從此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擔架上被救助的人他居然認識。
小聖主動向阿Sir說了這事,於是被引到黃色警戒線內協助調查。當阿Sir要他確認時,他怕自己眼誤,便再次看了看擔架上的人——一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男生,蓋著帶紅十字的布單。由於布單遮得不嚴實,能看見被救助者光溜溜的腿以及撕爛的T恤。那人臉色慘白,還沾了許多泥汙,比較難辨認,但小聖確定是他。
“他是我同學……普萊德。”
“什麼?普……他叫什麼?”阿Sir追問,顯然沒聽明白。
……雙螺旋橋邊的這個涵洞,小聖去過,那是早幾年貪玩的時候。石塊建造的涵洞,黑黢黢,能發出奇異的回聲,這讓小聖和小夥伴們感到驚悚,感到興奮。
涵洞其實是城區一個大型排水通道,至少有三人高。暴雨時,大量的街道積水通過這裏迅速泄入新加坡河,水位深時甚至可以沒到脖子。倘若久旱不雨,涵洞可以走人。繞開那些黑而腥臭的水坑,一直可以走到風景美麗的河邊。涵洞平時無人,即便是流浪漢也不在那裏過夜,不僅是因為那裏氣味熏人,新加坡多雨,一旦大雨突降,那地方是很危險的。
他竟然在這裏被人抬出來……
當阿Sir再次追問時,小聖才想起,“普萊德”隻是他同學的外號——《鋼之煉金術師》中的角色,人造人中的傲慢擔當。至於他的真名叫什麼,由於平時不怎麼叫,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小聖腦子轉了半天,終於回答阿Sir:“言、嚴——他叫言嚴……他家應該是住在BukitTimah。”
年輕的阿Sir興奮地朝遠處的同伴喊:“找到了,確切身份有了……”
這時候,有穿白大褂的阿Sir過來,對喊話的年輕阿Sir說:“還有氣。毆打傷……遭受過Sexualassault(xing-侵),盡快送國大醫院做傷情鑒定……”
阿Sir間的對話雖然輕,但小聖還是聽得很清楚,特別是後一句,讓小聖著實一哆嗦——男生誒,遭受Sexualassault?什麼情況啊……好在人沒死,事情還沒有糟糕到無可挽救。
阿Sir要小聖一起上救護車,小聖不免埋怨自己,不該脫口而出說自己和當事人是同學關係。阿Sir們都這德行,無頭案時,逮住一個略微知情的就不肯放。往後,詢情、筆錄、作證、聯係眷屬……有得煩,甚至無法兌付的醫藥費,都找你。小聖哪裏承擔得了這些?他推說自己急著上工,老板那兒事先也沒知會,怎麼都不願把自己卷進去。阿Sir看小聖苦艾艾求脫身,便同意放他一馬,隨即又說,一旦需要,還得找他,當即要小聖留下了姓名和聯係手機。
那天一整日,小聖的心都揪著。他想不明白,他同學怎麼會遭遇這麼大的意外?想到擔架上那張了無人色的臉,小聖一陣顫栗。
這個叫言嚴的同學,是小聖的宿敵。打從進入初級學院,倆人不知為什麼就結下了梁子,正麵衝突過,也打過架,之後再也沒有和解。小聖不清楚冤仇從何而起,打架後盡可能遠離他,不和他有任何交集。
言嚴明眸皓齒,樣貌之俊美舉校聞名,就連特別不願意見到他的小聖,私底下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確實長得優質。
十七、八的男孩多半還沒張開,校園裏有的是長得僵瓜似的半吊子男人——太監似的聲線,不懂打理的唇茸,滿臉的痘痕,特別不讓人待見。像小聖、言嚴這樣,青春期沒有受到發身影響的男孩少之又少,可以說,他們以少年之美,鶴立雞群。言嚴雖然還有稚嫩相,不像小聖那樣,一發身就把男人優點都顯現出來,但言嚴膚色之白皙,五官之精致連學校的女生也自歎弗如。小聖時常見到這樣的情形:當言嚴從教室前走過,便會引發女生一陣騷動,她們在走廊上抓耳撓腮,興奮地交換著對言嚴的好感:“好好看誒……皮膚怎麼辣麼辣麼白?”,“嘴唇好紅”,“就跟塗了口紅一樣”,“比塗過還鮮豔……”男生常常會因為女生點讚其他男生而生出醋意,小聖的死黨一個個為之憤懣,不止一次地在他耳邊吐槽:“真賤——”還稱這些女生“花癡”“奶茶婊”什麼,反正見一回要罵一回,見一回要惡心她們一回。小聖則不以為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何況這些情竇初開的女生。校園是戀愛實驗地,有情沒情都要賭一局,有意沒意都要拚一檔,要不教務長也不會每一次訓誡課,都要震耳欲聾地叫囂“學生要以學業為重”!
也許是家庭境遇的關係,同樣是十七、八,小聖想得要比其他同學通達。
然而,天使麵容的言嚴,性格和處事就跟惡魔一般,這一點即便是性情豁亮的小聖也難以理解。進校後不久,小惡魔就在實驗樓的樓梯上堵過小聖,無端衝撞當時讓小聖徹底懵了。當一幫學渣把他懷裏的書撒得一地時,小聖隻感覺滿腦子的血在往頭頂衝……要不是同學們極力拉架,那一次,實驗樓血毆怕是不可避免了,被校方以“群毆”名義開除出校也是有可能的。
事情稍有平息,小聖聽身邊的同學說,言嚴是“白色捍衛”的人,諢號“普萊德”,平日裏完全是“校園太保”的做派,作惡多端。也有人說,“他哪裏是‘白色捍衛’的人,狗仗人勢而已。”小聖搞不清裏頭的事,隻是有聽說,“白色捍衛”是一個聲勢挺大的“反/同”組織,校園裏有它的分支和黨/羽,專幹欺淩同學的事,對有B(bottoms)傾向男生嫉惡如仇,多起校園暴力事件都是由此而起,連校長都為這事頭大。
小聖聽過同學們繪聲繪色地描摹言嚴,咂摸著說:“這就對了,漫劇裏的‘普萊德’冷酷而殘暴,真身隻是一團黑影,平時寄生在一個小男孩的人形裏,專用影子攻擊人……這小子以‘普萊德’自居,意思就很明白了。”小聖認為,如若不是傍著強大的社會勢力,光憑顯赫的家世,言嚴還不至於在校園裏這麼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言嚴的老爸是一家藥業公司的董事長,旗下不僅有藥廠,還有醫院,這在學校人所皆知。
了解了“白色捍衛”,見識了“普萊德”在實驗樓的公然挑釁,之後,小聖還多次見過言嚴夥同一幫“太保”欺負男同學,行徑之惡劣,令人發指。小聖和他的死黨並不打算見義勇為,如果有可能,就用一些機巧的辦法,讓事態不至於惡化。有一次,小聖見到言嚴一夥在操場柵欄外扇一男同學,還逼迫他做出最羞辱的舉動,揚言要搗爛他的花兒。當時,小聖和幾個同學急中生智,故意從灌木叢裏現身,舉起手機一陣狂拍……施暴者原來也是怕落下鐵證的,於是一哄而散,避免了一場小男生遭辱的校園事件。然而,這種對抗終是顯得很弱勢。
按說,小聖人高馬大,完全是校園一哥的範兒,不該怕什麼“白色捍衛”“校園太保”,然而小聖也有小聖的苦衷。他知道自己不可在學校惹事,媽媽病重,生活拮據,繼父為支付學資事一直在為難他,有得讀書已經不易,哪裏還允許他節外生枝惹出是非?有時間和精力,不如多打一份工,多掙一點錢,也可以讓媽媽寬慰,讓繼父閉嘴。有了這般心結,遇上言嚴一夥一次次招惹他——在他更衣櫃上塗鴉,在鎖孔裏灌膠,他都能忍則忍。事後,他總是難以釋懷地想,一個長著天使麵孔的男生,心思怎麼會像魔鬼一樣邪惡?再見到校園裏的女生為言嚴癡狂,成為暗勢力的擁躉時,小聖隻感到虐心。
小聖當然也有底線。
那天,觸犯小聖底線的事,終於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