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王聖:有一扇窗向你打開(第一部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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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聖。男。
    英文名,Jason。
    SingaporeNanYangPolytechnic(南洋理工大學)一年級學生
    年齡,19歲。
    小聖13歲那年,母親從台南嫁到新加坡。小聖是母親身後的一掛拖車。
    繼父在新加坡經營餐館,餐館不大,在“先得坊”那兒,是一塊商機先得的寶地。
    餐館到繼父家大約三站公車的的距離,那是一間有四個屋的公寓,每一間屋子都很小。小聖住最小的那間,有一扇窄窄的北窗。窗外不過四五公尺的樣子就是另一幢樓的樓背,樓和樓的夾道裏終日不見陽光。
    小聖覺得繼父家和台南的公契屋沒什麼兩樣,蜂窩一樣的外觀,逼仄的過道。可是之前,母親曾經親口對他說,到了新加坡可以住上大HOUSE。母親說繼父家的大HOUSE可是花一百多萬新加坡元買的。
    小聖不在意最終有沒有住上大HOUSE,他想,隻要媽媽開心,別的都不是事兒。
    不過,小聖見媽媽再嫁之後,依然很少笑容,而且越發消瘦了。
    說不出繼父對小聖是好還是不好,繼父終日在外,小聖和他沒什麼交集。偶爾從餐館帶回一些菜肴,繼父便會抓緊時機重複同樣一句話:“味道好吧,你們在台南吃過這麼好的小菜嗎?”小聖沒有回話,努力把它吃完,吃出好吃的樣子來。於是,繼父嘀咕:“跟養了條小狼一樣。”小聖聽不明白繼父是高興他大口吃那些剩菜殘羹,還是擔心他大胃王把家吃窮。
    遇到學校要付學資,繼父舔著手指數出一摞錢,然後重重往桌上一拍,神情顯然不那麼愉悅。這時候,母親就會推著小聖的肩膀,催促小聖說:“趕緊謝謝Daddy——”小聖看著媽媽臉上惶恐的笑容,心好酸。
    他一直想知道,別人家父親,為兒子支付學資時,是不是也會擺出一張救世主的臉?是不是都會得到感謝?
    母親經常在小聖麵前誇繼父好,“要不是你Daddy催我們馬上來新加坡,你就上不了學了。”新加坡的中學過了三年級就不讓插班了,這點小聖知道。“你看你Daddy對你多上心,一步步都替我們母子考慮周全了。”母親如是說。但小聖覺得事情不完全是這樣。
    在小聖眼裏,母親和繼父的關係並不像是夫妻。母親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繼父家的幫傭。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帶著他到這麼遠的地方,嫁給一個算不上優秀的潮汕男人?但母親遲早是要改嫁的,這一點,小聖打小就明白。
    轉眼小聖就長到了16歲,那時候他已然長成了一個標偉少年,校草級人物。小聖的帥氣得益於媽媽的遺傳,但繼父卻堅持,是他的餐館養人。他常問小聖:“知道為什麼你比你們同學都長得高嗎?”
    “吃得好。”16歲時小聖已經學會用自己的方式回應Daddy。
    繼父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嘬著牙花對小聖母子倆說:“知道就好。”
    繼父不止一次數落小聖母子倆,說要不是他“接盤”,這會兒你們說不定在台南討飯呢。繼父在說“討飯”兩個字時,臉上充滿不屑和鄙夷。對於這一說辭,小聖猶感不忿,他堅信,隻要有他這個兒子在,媽媽就不會受苦,討飯的事也絕不會發生。
    這一年,小聖順利地進入了初級學院,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高中。再刻苦幾年,考上大學,謀求一份職業,贍養媽媽就有望了。然而就在這一年,家中發生了重大變故。
    先是繼父位於“先得坊”的餐館倒閉。繼父一下子變成一個脾氣暴戾的人,而之前他不過是潮汕佬的刁鑽刻薄而已。自打生意沒了,繼父便經常夜不歸宿,說是在謀劃新的商機,打算東山再起,事實上每次回到來都一身酒氣,然後借著酒勁指桑罵槐,把家裏鬧得雞犬不寧。他指著小聖母親說,“本來好好一家餐館,養活你們母子綽綽有餘,現在好了,都被你們敗光了,全家喝西北風去!”他怪罪小聖母親終日哭喪著臉,才讓他的生意“走衰運”,“咁黑仔哦,知不知啊!?”凡這時,母親便勸慰小聖,不讓他跟繼父翻臉,說:“你Daddy心情不好,發發飆,情有可原。”那時候,小聖覺得,家裏的氣氛就是“走衰運”的氣氛。
    緊接著,母親病倒了。對於小聖來說,這事跟塌下半爿天沒什麼兩樣。當他聽說母親患的是乳腺癌時,眼淚不自禁地流下來……一米八的小夥子,為媽媽的命途多舛痛哭流涕。
    之後的兩年是小聖的苦日子。盡管繼父還不錯,拿錢給媽媽動了手術,但終日罵罵咧咧抱怨不斷,言下無不是小聖母子坑了他的意思。這時候,小聖絕不頂撞繼父,他一心把媽媽照顧好,並開始了邊讀書邊打工的窮孩子生涯。
    起先他在7-ELEVEN做工,每天下午四點到午夜的班。下課後一刻不能耽擱地往店裏跑,功課是沒時間做了,課間是小聖分秒必爭趕作業的時間,而之前,這時候他會去球場玩一把三分球。
    便利店老板用工苛刻,每班隻有一個員工,既要補貨,又要收銀,還負責打掃。每次把賬交到下一班時,都已經是下半夜,那時候,小聖覺得不光是手腳,連腦袋都不是自己的了。繼父數落他笨,說“你就不會跟老板要個四小時的工?”小聖淡淡說一句:“剩下的誰接你?班也不好排啊。”
    小聖心裏想,繼父還是疼他的。就憑繼父這句話,他也要堅持住,不能讓人說他們母子倆盡吃白飯。
    母親手術住院的那些天,小聖便請假,歇了課在病床前服侍媽媽。他不時給媽媽喂些水或粥,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邊……他漸漸悟出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的命,不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存在而改變。媽媽即便有他這樣一個兒子,依然逃不脫命運的折磨。
    後來,小聖去了一家西式簡餐店送外賣。相比在便利店做工,時間上自由一點,他可以抽閑暇複習作業。
    家中的變故,導致四居室的公寓勢必要出租了。
    租出兩間屋貼補家用後,小聖還住原先最小的那屋。
    在小聖心裏,對小屋,對那扇向北的窗,已經有了一絲感情,雖然看不到太多的風景,但畢竟通向無垠的外部世界。他常常在佇立在窗前,呼吸著與家裏不一樣的空氣。
    新租戶有一位先生叫Benjamin,中文名字白家明。媽媽讓小聖管他叫“家明哥”。白家明手一拂,巧笑盈然:“什麼哥不哥,我看上去有那麼老嗎?叫我家明就行。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別人喊我英文名字,Benjamin。”隻一句話,小聖就看出白家明娘泡。
    白家明麵嫩,看不出實際年齡。繼父說他至少有三十歲,還說“一看就是個基佬。”小聖不知道繼父憑什麼那麼肯定。
    白家明在家時愛穿橫條背心,綠色條,藍色條,都是橫條,顯得肚子很圓。白家明穿花色睡褲,潦薄的那種,褲腿甩甩的;天熱了,穿白短褲。穿白色短褲時,白家明兩條不長毛的腿白得瘮人。
    自打一搬來,白家明就對小聖格外好,依他的說法是“我們兄弟倆有緣”。小聖沒想什麼緣不緣,房客都是過客,稱兄道弟也不過一年半載。不過,對於日子過得很壓抑的小聖來說,有一個“哥哥”善待他,沒什麼不好,況且家明哥又是個性情活潑的人。
    小聖的日子有了些色彩,嘮叨繼父帶給他的鬱悶,排解了不少。不過,家明哥的娘泡也有讓小聖煩的時候。他一跟小聖說話,不是擰胳膊,就是用肉肉的手捶小聖的胸。有時候,說歡實了,咯咯笑著,順勢就摟住了小聖,跟他玩親昵。小聖不大習慣和人有肌膚接觸,從小除了媽媽,沒有人摟抱過他,而媽媽摟他的事也已經很遙遠,模糊得像一張舊去的年畫。至於,Gay不Gay,小聖倒沒有往那方麵去聯係。
    有一次,繼父在那裏罵罵咧咧,說什麼“老天爺明明給了他一條把,他卻滿世界找菊花”。起初小聖不覺得這事和自己有關,直到繼父問他,說“昨天姓白的是不是闖進你浴室了?”小聖這才想起,確實有這麼回事,當時小聖正在衝涼,家明哥推開浴室的門,見到赤身LUO體的小聖,立馬撞到鬼似的叫起來。他雙手捂住眼睛,誇張地嚷:“你洗澡怎麼不插門啊?!”可是,這事值得繼父隔天開罵嗎?
    小聖對繼父說:“是我忘了插門,不怪家明哥。”他沒敢說,這天一早,家明哥在樓道裏攬著脖子對他說:“我猜你很大支,沒想到這麼大……”還半真不假地帶了句,“以後洗澡不允許不插門了!”
    繼父對小聖嚴詞厲色:“從今往後不許你和姓白的打交道!”小聖是個從不問為什麼的孩子,甕聲回了句:“知道了。”繼父手點到他腦門上:“知道個屁,我看你什麼都不知道!”他說白家明就是那號掐尖男,“要是被人搞了後庭,這輩子你就完了。”
    小聖在學校也聽過這些詞,不是完全不明白繼父在說什麼。學校還有一個叫“白色捍衛”的反同社,事實上是一幫家境殷實的小正太,在學校乃至校園周邊的街區稱雄霸道,所以什麼“爆/菊”“掐尖”“擼/管”“撿肥皂”都有聽過。至於為什麼“這輩子就完了”,小聖覺得應該沒那麼嚴重,繼父危言聳聽了。
    

    作者閑話:

    故事以不同的兩個人物分頭敘述,在分章節標題上會有例如:“皮特:****”或者“王聖:****”,表明是從哪一人物的視角切入故事。習慣了了這種敘述方式就好了,好處是增加了故事的懸念。謝謝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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