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堯子期的腳消腫了大半，頂著倆黑眼圈去軍醫處報道，給柳軍醫奉了茶。
    柳軍醫被堯子期一聲“老師”喚得內心手舞足蹈，臉上仍八風不動，帶著堯子期在軍醫處的幾個營帳轉悠，見其他醫師和藥師。
    “恭喜柳先生收徒。”
    “恭喜恭喜。”
    軍醫處各個喜氣洋洋，好似柳大夫老來得子似的。
    堯子期去軍醫處半日，基本都是在熟悉環境，看看醫書，認識藥材，沒正式上手。月牙名正言順地來給堯子期送飯，順便打雜。柳軍醫吃了月牙送來的飯菜不好趕人走，給堯子期講解醫學藥理時月牙就在一旁聽著，偶有插嘴問聽不懂的問題，柳軍醫就轉向堯子期問：“子期可有疑問？”
    堯子期道：“老師講得詳盡易懂，學生並無疑慮。”
    柳軍醫就無視月牙，兀自往下講。
    柳軍醫注意到堯子期無精打采哈欠連天，以為自己所授內容太過枯燥，便道：“一時叫你接受這麼多肯定是有些難的，犯困的話小憩片刻罷。”
    堯子期趴在案幾上迷迷糊糊地嘟囔：“蠻憨子不止打呼還磨牙，我整宿都沒睡好……”
    柳軍醫和月牙互看一眼，心領神會地邪邪一笑。
    傍晚下了學，堯子期回房再與月牙講白天她聽不明白的地方，督促月牙抄醫書背醫理。
    月牙咬著筆杆子，一手的黑墨：“公子不過所學半日，怎就記住了這麼多東西，公子當真從來沒學過醫理？”
    堯子期默著老師留下的功課，道：“我與你一樣，都是從頭學起。”
    月牙悵然若失：“那奴可是真笨啊~”
    項元甲歡歡喜喜掄著一個寶藍色絲絨錦袋，進了門就聽見他的夫人在說——“你不笨，隻是我比常人聰明許多罷了。”
    項元甲一下就聽出來了：“你這可不就是拐彎抹角地罵人蠢麼。你怎的這麼壞？”
    堯子期蹙眉：“你怎麼又來了？”
    項元甲從錦袋裏翻出一塊牛軋糖獻寶似的捧到堯子期麵前：“我這不是惦記著你崴了腳麼，還疼麼？吃塊糖就不疼啦。”
    每當這時候月牙便是最蕙質蘭心的那個，收了自己書案上的爛攤子：“奴去給首領打水來給夫人洗腳啦。”
    水一打進來就蹦蹦跳跳回自己房裏去做功課了，隻問了堯子期明日想吃什麼，臨走時恨不得對二人道一聲百年好合。
    泡腳雖然很舒服，但是老師交代的功課也很重要。今日認識了許多藥材，柳先生交代他要把這些藥材的功效默出來，明日要考他。
    “洗快點，別磨蹭，我還要去默功課呢。”牛軋糖在堯子期嘴裏化開，又甜又香，不由地心情大好。
    項元甲不厭其煩地給他細細搓著腳趾頭：“今日去軍醫處可有累著？柳先生可有為難你？”
    堯子期狡黠地看他一眼：“難道月牙沒與你彙報？”
    項元甲嘿嘿一笑：“夫人真是聰明剔透。”
    不得不說項元甲捏腳的功力實在是好，從腳尖到小腿，放鬆下肢每一塊肌肉，站了一天的疲憊瞬間消失。堯子期舒服得差點睡著，又想起自己還要默功課，這才掙紮著起身去到窗邊的書案。
    項元甲在他身旁看他在黃麻紙上默功課，看不懂，隻道：“夫人這手字寫得真好看。”
    坊間傳聞霸天軍首領是不識之無的莽夫，堯子期疑惑道：“你識字？”
    “怎不識？我還會寫呢！”
    說寫就寫，將就月牙用過的毛筆，就在一張黃麻紙上寫上“堯子期”三個大字。
    項元甲神氣道：“寫得不錯吧？”
    堯子期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像蘸墨的蚯蚓打滾似的。問：“誰教你寫的？”
    “左校尉啊。你別看他年紀小小，可是棟梁之才。”
    “左校尉？可是蹴鞠很厲害的那位左丘乙？”堯子期還記得那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相貌堂堂，當日蹴鞠二人合作無間，隻是下了場就刻意避著自己走，害他好生鬱悶。
    項元甲聽不得堯子期誇誰，一聽就想跟人切磋武藝趁機揍別人一頓。左丘乙就被他揍得不輕。
    “厲害嗎？那日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一球未進。”
    堯子期繼續默著功課，漫不經心道：“他叫左丘乙，為何我聽你們都叫他左校尉？”
    這話倒讓項元甲疑惑了：“他姓左，不叫他左校尉，難道叫他李校尉？”
    果真如此，堯子期擱下筆，好笑地看著那張憨蠢的絡腮胡臉：“你不知道有種姓氏是兩個字的嗎？洛商皇帝司徒睿，他的兒子叫司徒鼎，他們的姓氏為司徒，而不是司。同樣左丘乙不姓左，複姓左丘。真是……”
    “蠢。”堯子期默默提起筆。
    經堯子期這麼一解釋，項元甲大讚：“夫人果然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