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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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從黑夜中醒來,窗外一排翠綠。
子規在樹叉上“布穀……布穀……”的叫著,柳清澄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幾絲陽光從窗縫透進來,晨風掀起了淺藍色的簾子,撲扇一下拍到了一抹紅褐色的身上。
“你在著急嗎?”剛想出聲,卻發現嗓子緊的不得了,就像是幹涸了好些年的河流一樣。
柳清澄看著趴在自己床邊的人,眉頭緊蹙。
他身上的僧袍有些發皺,她依稀記得,昨晚夢裏她好像夢到了這身僧袍,她還記得當她看到這抹紅褐色時心裏是有多麼的泛酸啊。
他將右胳膊放在床邊,然後腦袋放在右胳膊上,真是難為他了,他個子高,這樣肯定很不舒服吧。
麻藥的藥效已經過去了,柳清澄覺得肚子好痛。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在病房啊,看了眼床頭:七號床,柳清澄,22歲,急性闌尾炎。
柳清澄看著趴在床邊的人,靜靜地睡著,此時此刻,柳清澄想起了句話:時光靜好,怎可負卿。
沒有意識到疼時,柳清澄還不覺得有哪裏不舒服,可現在,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股一股的痛意鑽來。
她想翻個身,可又害怕吵醒他。
於是,就這樣半僵著身子,忍耐著。
快忍不住了,她忽然發現強對麵貼著一張公告,A4紙。
很好,轉移注意力的法子真是百試不爽啊,真的是古往今來,老少皆宜的好法子。
桑登醒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麵,床上的姑娘臉色卡白,沒什麼生氣,但唯獨那雙眸子晶亮。
清澈的雙眼正盯著病床對麵的一張用電安全公告,字似乎小了些,她看得有些吃力。
“眼睛累嗎?別看了。”桑登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這個公告是寫給照顧病人的吧,病人不需要知道的那麼清楚,看她那努力睜大瞳孔的樣子,就替她感到累。
“眼睛累總比肚子痛好。”柳清澄收回視線,果然剛才用眼過度啊,現在隻覺得眼睛酸的不得了。
“別揉,小心細菌感染。”桑登忙製止了她要用手揉眼睛的動作。
桑登一邊說一邊起身,去洗手間。剛來,也沒來得及準備,於是,桑登隻好先淨手,然後將袍子裏的帕子浸濕,出來時,他將帕子遞給她。
柳清澄看到他手上的那條帕子時,一時有些心酸,“我沒什麼力氣,你幫我擦吧。”
桑登愣了一下,看了眼她的手背,血已經幹了,不過現在一片烏青,他知道這可能是淤血。隨即什麼話也沒說就用帕子先輕輕捂著她的眼睛,熱水最能放鬆眼部肌肉了。
擦完眼睛,他又柔柔的擦著她的臉頰,額頭,然後脖子,隨著他的動作,她看到他修長的手指抓著棉布帕子,而帕子下就是她的臉,這……,柳清澄覺得不能胡思亂想了,鎮靜了下心神,“我的手是不是很醜啊。”
桑登手一頓,隨即又繼續給她擦臉。
柳清澄納悶,醫生給她切的到底是闌尾還是腦子?她隻不過是想阻止自己胡思亂想而已啊。
隨著他動作的移動,她甚至聞到了他身上似有似無的檀香味,她知道,這是長期在青燈古佛前的印記。
忽然,她閉上雙眼,她想靜靜的體會一下他身上的檀香味。
“呼……”,桑登覺得手心一麻,她剛才突然閉上眼睛,眼睫毛忽的一下從他手心滑過。這感覺真像一片羽毛落在柔軟的心房裏,雖輕,卻忽視不得。
擦完了臉,柳清澄也覺得清爽多了。
柳清澄忽然想起她昨晚做的那個夢了,夢境那麼真實。
“你昨晚去客棧找我了?”柳清澄問完也來不及等他回答,忙在一邊找著自己的手機。
“昨晚走得匆忙,手機等會兒老板娘會給你拿來。”桑登看她著急的樣子,猜測著莫非和昨晚的事情有關?
“你呢,你帶手機了嗎?”
桑登為了讓自己的心靜下來,這些日子一直不帶手機,不玩電腦,零接觸現代設備。
“在禪房裏,你等一下,我出去給你借。”
就在桑登準備起身出去時門被敲響了。
阿納來了,柳清澄顧不得先給人家道謝,立馬將號碼撥了出去。
“怎麼不接啊?”
柳清澄已經急得雙眼通紅了,
“再撥一次。”桑登看了眼她撥的號碼,秋水。
桑登知道,秋水是她的好朋友,去年她要撥去的電話就是這個叫秋水的人。
“喂?”
柳清澄愣了一下,接電話的人……怎麼是美男?她穩了穩心神,男朋友接女朋友的電話是說得通的,嗯,沒錯!
“秋水呢?你讓她接電話。”柳清澄聽著那頭靜悄悄的,心裏就莫名的慌了起來,不由得加大了語氣,好像這樣便能為自己壯壯膽子。
“秋水沒了。”
……
“你說什麼?”柳清澄一下懵了,她不信,活蹦亂跳的秋水怎麼就沒了,不就中個暑嗎?她以為她是林黛玉啊?不可能,她是不會死的。
“清澄,冷靜一點,傷心的不止你一個人。而且,秋水告訴我說,她最了解你,她不希望你為她的離去而過分傷心,她說她希望你好好的。”
林夕坐在秋水居的客廳裏,就坐在楊秋水最愛做的那個粉色沙發上,他形容枯槁,看著客廳牆上掛著她的照片,淚水瞬間流滿麵頰。
電話那頭的人是她最關心的人,而且她囑咐過他的,他自然會聽她的,隻要柳清澄需要,他隨時可以無條件的幫助她。
電話那頭的人,她說不信。
莫說她不信,就連林夕自己也難以接受平時那麼活潑那麼複又生機的一個人怎麼就沒了?
“葬禮在三天後,華城秋水新居,你到了給我打個招呼,我派人去接你。”
林夕實在沒有心力再去和她談她的死亡問題了,頭疼,心累。
“你剛做完手術,還不能下床。”桑登看著她接電話時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對方應該是先掛了電話,而她一直愣在原地,突然,她又好像回過神來,準備下床。
桑登怎麼會允許,“發生什麼事了?”
柳清澄掙紮了幾下,仍然掙不開,桑登把她按得太緊了,腿動不了,隔壁動不了。
“你讓開,你憑什麼攔著我,林夕說她死了,你說,這怎麼可能?明明她之前隻是跟我說她中暑了,一個中暑怎麼就死了,我不信,我要去找她,然後親自告訴林夕:你個傻子,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
柳清澄的聲音帶著尖銳,那是從心底子裏吼出來的,可能是由於昨夜發燒,又做了手術,聲音還帶著嘶啞,桑登真害怕她的嗓子會撕裂。
忽然,柳清澄停止了吼叫,她隻坐在那,一動不動,兩眼無神,眼淚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她的哭,是那種沒有聲音的哭。桑登想起了昨晚他站在門外,聽著門內就是那種壓抑的哭聲,真的是讓人心碎啊。
桑登本想讓阿納幫忙去叫下醫生的,都這麼久了,他想讓醫生幫他看看她的情況。
可回身一看,才想起,阿納也是急匆匆的送完手機便回去了。
桑登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她。
“我在撥過去,問問清楚?”桑登見她沒回答,便拿起剛才從她手中滑落的手機。
“林夕,是我。”電話接通,桑登搶先說到。
“哥們兒。”林夕以為是柳清澄再次打電話來要確認,可剛一聽聲音便聽出是好久未見的桑寄生了。
“你在柳清澄身邊?你不是在西藏出家了嗎?”
“清澄昨晚剛做了闌尾炎手術,我在她身邊。”桑登看了眼坐在床頭默默流淚的姑娘,歎了口氣,繼續說到:“秋水,怎麼走的?”
“血癌晚期,昨天夜裏走的。”林夕感歎,果然血緣的力量很強大啊,她這麼快就能感受到她的不好。
“林夕。”
“嗯?”
“保重。”
林夕沒在做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掛斷電話。
桑登有時會打電話給他父親,桑錦年如今也想通了很多,況且常年一個人在家,很是孤獨啊,如今兒子也不像以往,一年到頭也不來個電話。
所以現在,每當桑錦年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時都樂嗬的合不攏嘴,雜七雜八的能說一大堆,桑登倒也沒什麼不耐煩,認真的聽著。忽然,桑父畫風一轉,感歎道:唉,你說你怎麼就要做三年和尚呢?人家林夕現在都有女朋友了。到時候人家抱娃娃了,也不知道你取上媳婦兒沒?
原來,這個秋水就是林夕的女朋友,而秋水也是柳清澄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桑登是知道柳清澄的,她看著清冷,可當她一旦對誰上了心,那便是會一直對那個人銘記在心的。
“白血病!!血癌,晚期,!她死了我才知道她得了這麼大的病!!”
桑登看著柳清澄一手去擦眼淚,一邊陳述著她剛剛聽到的事實。
“七號床,該換藥了。”
這個護士桑登認得,是昨晚跟在周大夫身邊的那個。
桑登將柳清澄扶起來,護士幫忙換了藥。
換好藥後,護士說到:“師傅,不然我幫你聯係一下護工?”
桑登一愣,顯然,這十幾個小時他好像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這個時候,本來應該做早課,念經,然後和師兄弟們一起練習,為之後在色拉寺的辯經做準備的。
柳清澄看了眼桑登,轉而對護士說到:“麻煩你了,請你幫我聯係一位護工吧。”
“清澄?”桑登回過神時,柳清澄也不看他,徑自對著被單發呆。
“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桑登問著護士,雖然他略懂中醫,但中醫和西醫完全是兩個套路,況且在她身上,他需要格外的小心。
“哦,對了,現在不要吃東西,等排氣後在吃。”護士看了眼腕表,又說到:“應該快了。”
護士走了,柳清澄沒太弄懂什麼“排氣。”
“清澄,三天後你應該還出不了院,不然不去秋水的葬禮了吧?”
桑登大概知道,這個手術,最起碼也得住一個周吧。
“不去了,我幹嘛要去!她生那麼大的病都不告訴我,直到她死了,都還是別人通知我她葬禮的時間!”
柳清澄覺得鼻子泛酸,感覺眼淚馬上要流出來了,轉了個頭,說到:“我倆幾乎是一起長大的,她從來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說實話,我沒什麼親人,她們不在乎我,當然我也不在乎他們,可隻有楊秋水,我一直在乎她啊。可她呢?哼,她把我當什麼了,她生病了,為什麼不早點去看醫生,為什麼?她腦子裏都想的什麼啊?……”最終,柳清澄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桑登什麼也沒說,他隻是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一手扶著她哭得發抖的肩部,一下,一下。
想是哭累了,柳清澄也停了下來。桑登站起身來,又去將帕子用熱水泡開。
他回來時,正要將帕子遞給柳清澄時,突然發現她的臉紅的不得了。
桑登在想,難道又發燒了,正要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時,:“你給我吧,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擦。”
柳清澄說完便一下扯過棉布帕子,胡亂擦著,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護士說的“排氣”就是放屁,嗯,知識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不好意思,害你錯過早課了。”桑登拿起她遞回來的帕子,說著:不礙事。
他隻覺得幸好,幸好他昨晚去了阿婆旅社。
“不過,還得麻煩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借我些錢,我來這裏的預算沒有做手術這項花費。放心,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底細,不用害怕我會跑掉的。”
桑登看著柳清澄現在一副很正常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對勁。
柳清澄看他好像猶豫著什麼,又說到:“我把手機號寫給你,你等下我找張紙。”
“不用,直接撥過去就好。”桑登說完便拿起柳清澄的手機,給自己打了個電話,並且在添加人上寫著:桑登。
沒多久,護工就來了。
桑登走後,柳清澄拿起手機,看著通訊錄上新存入的名字,一時記憶交錯,感慨萬千。
在通訊錄裏找到了秋水,她點了下頁麵,頁麵左邊顯示取消,右邊寫著刪除。
大約幾秒後,柳清澄點了取消,然後在重新編輯裏存上:天堂的姑娘。
作者閑話:
春節後,知道考研分數,然後調劑,實習,寫論文,,,
現在,實習馬上結束,論文即將答辯,我不知道是否自己太過感性,明明外麵豔陽高照,可我看著看著,總有種想哭的衝動。。(哈哈,友友們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