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校女生墜樓案 振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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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色的雲塊緩慢暈開,將這座城市籠罩於一片昏暗中。
潔白的雪花洋洋灑灑而下,被考試周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學生終於在這莫大壓力下感覺到了一點生機的喜色。
瑞雪兆豐年,希望能是如此。
匆匆趕來警局的,除了上官示迪的父母還有死者趙思明的母親。
當上官示迪被警員從審訊室帶出來的時候,趙思明的母親推開警員狠狠打了女孩兩耳光,並怒罵著要讓上官示迪賠命贖罪。
那個美國超模走過去,用英文高聲說著什麼,兩個女人互相推搡著,警察終於看不下去忙過來攔。
上官示迪的父親,一個坐擁百億資產的社會名流,心痛的對著趙思明的母親深深鞠躬,爾後又對所有警察深深鞠躬。
“對不起,是我教子無方。”
“我要讓你們一家人都為我兒子的死付出代價,明天我就找記者大肆報道,讓你們在國內混不下去。”趙思明的母親怒道。
“行了行了,你兒子也沒做什麼好事,行凶者自有法律懲戒,輪不到你來管。”童嗣終於忍不住,忿忿來了句。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趙思明母親的火氣開始殃及池魚。
童嗣聳聳肩:“實話實說,與其在這裏以被害者的姿態大放厥詞不如為你兒子犯下的過錯先行贖罪,你兒子是一條命,人家跳樓的女孩就不是?”
“瘋了,瘋了,你一個人民警察竟然幫罪犯說話,我要連你一起告!”
童嗣莞爾笑道:“隨便您告,我調職任期未到,現在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公民。”
“好了,別再火上澆油了。”祝玉寒將這毛頭小子拉到一邊:“這是你該說的麼。”
童嗣甩甩小豬佩奇的背包,故作投降狀:“得,算我多嘴,我出去吃夜宵。”
上官示迪跟著警察往拘留所走,母親在身後捂著嘴巴,眼中噙淚,滿臉不可置信。
“對了。”上官示迪忽然停住,回頭看著祝玉寒,微笑道:“警察先生,我的大提琴呢?”
“在證物室收著。”
“能不能,讓我最後拉一次大提琴,我編了一首曲子,本來是要在樂光生日那天拉給她聽,結果她還沒聽到就匆匆去了。”
祝玉寒沉思片刻,點點頭:“好,我幫你拿過來。”
手銬解開,上官示迪接過大提琴。
那天,警局圍了一堆警察,上官示迪的父母,以及趙思明的母親,都安靜下來。
特殊的曲子會想到特殊的人。
上官示迪曾經說過,她不喜歡大提琴低沉的弦音,聽起來太過悲傷,但隻是因為唐樂光喜歡,所以她決定成為一名出色的大提琴手。
琴弦微拂,如靜謐深沉的河流,帶著無數回憶,從黑暗中流出,緩緩流淌至遙遠的未來。
一曲終了,上官示迪起身,對父母深深鞠躬:“感謝您們這麼多年對我的辛勤養育,再見了。”
說罷,她推開眾多警察,跑向外麵。
警員們見勢不好,都追出去攔。
呼嘯而過的卡車,巨大沉悶的聲響,如同唐樂光墜樓當夜一般盛開的紅蓮。
鮮豔溫柔。
或許在世界的那一頭,她終於能追趕上她,如同當日那般,緊緊相握的手,笑容燦爛。
陽光溫柔,暖風和煦,至此,直至世界消隕,也再不會分開。
——————————
淩晨三點,路邊燒烤攤冒著熱氣,昏黃的燈泡上纏滿油渣。
三個男人圍坐在小桌前抖著腿取暖。
祝玉寒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
“太突然了,我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姑娘就自殺了。”
童嗣拿著一根烤雞翅,吃得滿嘴油膩,含糊不清接話道:
“這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天才。”
“確實,不得不佩服,雖是殺人犯,但就她這個年齡以及生活環境來說,能做到這份上,牛。”童嗣說著,伸出大拇指。
“什麼牛不牛的,被逼到絕路上罷了,最喜歡的人被霸淩至自殺慘死,要你你受得了不?”祝玉寒將空酒瓶放在腳邊。
半紮啤酒下肚,已然帶了些朦朧醉意。
他扭頭望著傅懷禹:“要你你會怎麼樣。”
傅懷禹從坐下至此,麵前油膩的烤串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報警。”
“摸著良心講,你自己就是警察,你會管校園霸淩這檔子事麼?”祝玉寒嗤笑一聲。
“不會,管不了。”
“那不就結了,杠精先生。”祝玉寒說著,搖搖晃晃起身前去結賬。
童嗣望著祝玉寒的背影,馬上湊到傅懷禹麵前:“我們祝隊平時就這樣麼?”
“嗯,抽煙喝酒燙頭,沒有他不會的。”
“我不是說這個。”童嗣攤開滿手油膩:“他平時就這麼感情用事麼?”
傅懷禹沉思片刻:“差不多吧。”
童嗣又湊近一點,一張油嘴都快貼到傅懷禹臉上:“我聽隊裏其他同事說,你跟我們祝隊以前談過戀愛?”
傅懷禹推開童嗣的臉,抽出紙巾擦擦手:“這幫長舌男怎麼工作不見他們這麼上心。”
童嗣賊笑兩聲:“就說是不是。”
“是啊,還是我追的他。”傅懷禹冷笑,一副“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花”的表情。
“哇,不是吧,沒想到您還好這口,說說看,我們祝隊是哪一點遭您惦記上了,你看他,五五分身材,臉,一言難盡,性格……聽說前不久他還把記者打了停職查看了一個月?”
傅懷禹伸手敲了敲童嗣毛茸茸的腦袋:“別人的評價太客觀,你自己去體會。”
祝玉寒結完賬,抄起桌子上的煙盒揣進兜裏,踉蹌著往街邊走,嘴裏還嘟噥著:
“我去研究所找儲榮,你們自便。”
傅懷禹隨之站起身,站在祝玉寒身邊,望著他通紅的鼻尖,猶疑半晌,終於緩緩開口:
“給你個忠告,離儲榮遠一點。”
祝玉寒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冷笑一聲:“喜歡人家就去追,不然你就是把全世界的人都殺光了他也不明白你的心意。”
出租車停在路邊,祝玉寒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童嗣張大嘴巴瞧著車子離去,又回頭看看傅懷禹:
“儲榮是誰。”
“一個法醫。”
“你們搞三角戀?”
傅懷禹斜他一眼:“我就算和你搞三角戀也不會和他搞。”
“你平時就這樣麼?”
“哪樣。”
“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傅懷禹笑笑,湊到童嗣臉邊:“是啊,你猜對了,我不光自我優越,我還小心眼,別惹我,不然我就針對你。”
打開車門,傅懷禹坐進駕駛室,並對還站在路邊發呆的童嗣喊了聲“上車”。
研究所內,儲榮正睡得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一開門,一個滿身酒氣的醉漢就撲進了他懷中。
儲榮趕緊將醉漢扶進屋內,將他扔到自己床上替他脫鞋更衣。
祝玉寒倒頭就睡,任憑儲榮千呼萬喚也巍然不動。
睡夢中,祝玉寒還不忘腹誹著:
“傅懷禹那人太他媽杠精了,不想和他共事,正好調來一個新人,明天我就申請調職去外省。”
儲榮笑笑,拿過濕毛巾替他擦拭身體。
忙完一切,已經淩晨四點多,這下儲榮睡意全無,索性爬上床倚在床頭看書。
時鍾滴答,偌大的房間內,隻有盡量放輕的翻書聲。
似乎是被台燈刺了眼,祝玉寒哼唧兩聲,轉過身背對著儲榮。
儲榮看了看他,輕輕放下書,摸摸他的頭發:“抱歉,打擾你了。”
說罷,便抬手關掉台燈。
熟睡中的呼吸聲平穩輕緩。
儲榮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發呆。
“不對。”
一聲大叫,祝玉寒驚起而坐。
儲榮扭頭望著他。
他的胸膛因急促呼吸隨著劇烈起伏。
“不對。”祝玉寒又喊了一聲,匆忙撿起衣服開始翻找手機。
“醒了麼?現在還很早,要不要再睡會兒。”
祝玉寒愣了下,緩緩回頭望著儲榮。
不知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過,他依稀記得傅懷禹曾對他說過“離儲榮遠一點”。
“幫我個忙。”祝玉寒無從遐想太多,跳下床開始穿褲子。
“怎麼。”
“唐樂光不可能是因為趙思明的造謠中傷而跳樓自殺。”祝玉寒穿好衣服衝進儲榮的工作室。
儲榮披了睡衣隨即趕來。
和屍體同一屋簷下生活,也就儲榮這麼心大。
“為什麼這麼說。”
“之前對學生調查訪問的時候,沒有一個學生提及此事。”祝玉寒戴上手套,撩開唐樂光的長發。
果不其然,在唐樂光的耳後有少量不易察覺的出血點,身體多處還有一些看起來時間久遠的傷痕。
“這些出血點是什麼物器造成。”
“這個地方我看過了,初步估計是由於墜樓與地麵摩擦造成。”
“除此之外,有沒有什麼其他可能。”祝玉寒走到停屍台末端,輕輕掰開唐樂光的雙腿。
“也有可能是桌子,牆壁等硬物摩擦造成。”
祝玉寒望著唐樂光的大腿內側,其中出現極不明顯的一點青紫痕跡。
“這塊青紫傷痕是怎麼造成。”
儲榮皺了皺眉:“一個正常人,走路不可能撞到大腿內側吧,所以有可能是性行為造成。”
“你為什麼沒有寫入屍檢報告。”祝玉寒停下手。
蒼白燈光下,儲榮的臉看起來有些陰冷。
祝玉寒回過頭:“向警察如實報告屍體情況是你們法醫的責任。”
之後,並無過多責備。
“之前調查訪問了諸多學生,他們對於唐樂光的評價高度一致,而上官示迪曾經說過,在唐樂光生前遭遇趙思明的造謠中傷,但幾乎沒有學生談過這個問題,或許他們根本就不信,要知道,聖維他爾學院的學生非富即貴,經常世界各地遊走,也算是見多識廣的群體,且聖維他爾過早接受高等學府等級教育,他們學校的文化課中,哲學課是王牌專業,所以學生不太可能輕易被謠言牽著鼻子走,他們有自己的主觀判斷意識,就算有信的,也是極少數。”祝玉寒望著唐樂光慘白的屍體。
“所以,唐樂光不可能因為一件大多數人都不信的謠言緋聞而選擇跳樓自殺,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