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喜扮美人 悲歎情深  第十一章 偷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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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一角的藤架下立著一個黑影,走近了,正是曾曦。“這個暗號,你卻還記得。”他向她笑道。
    何無憂低了頭,道:“白天我丈夫瞧著,不好與你說話。你何時回來的?他們都說你早死在邊塞了。”
    曾曦道:“幾年前,是五年前吧,我偷偷回來過一次,可那時你不在村裏,聽人說你嫁了人,就沒再回來了。”
    何無憂道:“怎麼都沒聽見人說,你回來怎地不去看你哥,他心裏一直念著你,隻是礙著華英嫂子的麵,不好說罷了。”
    曾曦道:“我身上有事,無暇去看他。就讓他當我死了吧。”
    她忽然想起夢中那張蒼白的臉,卻不敢抬頭看上一眼。她心裏甚至想如夢裏一般,扇他一掌,叱問他:“你為何要背信棄諾?”
    可最終,她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抬手撩了撩耳畔的頭發,拘謹地說:“你……過得還好嗎?”
    曾曦道:“並不好。”
    “你……你之前去邊塞參軍,一去就是十幾年,也沒個音信。我還當你死了,要麼就是當了長官,把我……們都給忘了。既然過得不好,為什麼……不回來?”她說著,眼淚一滴滴的掉出眼眶。
    曾曦順勢將她摟進懷裏,手壓著她的頭發,柔聲道:“我如何不想早些回來,隻是沒掙得半點功名,那裏有臉回來見你。你如今嫁了人,又有了兒女,剩我一人孤零零的,就是有天大的榮華,我也不得快樂。無憂妹妹,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曦哥哥——”她哭咽著,“你先放開我,要叫人瞧見了。”身子卻泥一般軟在他懷裏。
    曾曦道:“要是可以,我真想此刻就帶你走。”
    何無憂道:“你……你別說這些傻話。”
    曾曦道:“我說真的,待眼前這事一了,我便帶你走,你不肯嗎?”
    何無憂道:“不,我……可我不能丟下我兒子,他還這麼小,不能叫他沒有媽媽。”
    曾曦道:“那我呢,我也不能沒有你。”
    何無憂道:“曦哥哥,我們這輩子是沒有緣分了。我已經有了丈夫,他……他是個好人,待我也很好,我不能夠對不起他。等下一世,我們再……再做夫妻。”
    “我不想等下一世,我隻想要這一世這一刻這一時!”他苦笑,“‘非君不嫁,非汝不娶’,你已經等了我十年,錯了半世,我不想叫你再有半世的不幸。”
    “不……可你總不來,我等不起,我不敢等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她怨聲道,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曾曦忙捂住她的嘴:“你是要你丈夫也聽見?”
    兩人噤了聲,卻聽得東屋一聲輕響,好似有人在說話。
    何無憂心慌了,一顆心跳了起來。她從曾曦懷裏掙脫出來,掂著腳跑進屋子,將門關上了。
    之後,劉萱開門從鬆支屋裏走了出來。
    曾曦迎上去同他說了幾句話,他向鬆支房中望了一眼,心裏打起別的主意來,說:“你先睡去罷,我在外麵站會。”
    劉萱有些心不在焉,道:“你早些睡吧,冷風吹久了也頭疼。”便回屋去了。
    曾曦笑了笑,在院裏站了會,見各屋的燈都熄了,四下裏冷清清地,雨夜雲重,月色不甚明朗。
    他走近鬆支屋前,雙足一蹬,上了屋頂。
    這屋頂蓋著厚厚的茅草,曾曦蹲下身,才要撥開窺一窺屋中情形,便聽得屋裏一陣腳步聲響,忙斂了呼吸,凝神聽去。
    卻見鬆支打開門,往吳老媽屋裏去了。
    曾曦忙翻下屋頂,悄步走至窗下,聽見鬆支低聲說話:“媽媽,此書萬般重要,若是過兩日,你不見我回來,便將他交給劉萱;若是他也未回來,你便將它燒了吧。”
    曾曦心下一驚,知道此書定是日前他提及的《萬贏訣》,不由得一陣歡喜。
    吳老媽忙忙慌慌地,尚且理不明白,問:“少爺,劉將軍不是去殺那姓蔡的麼,你也要跟去?”
    鬆支道:“媽媽,此事是我辜家仇怨,我豈能置身事外。今夜的事你不要與劉萱說,我自有打算!”
    曾曦在窗外聽見,心道:“我說他怎麼這樣安分,原是另有主意。隻怕我與曾曦明日一離開,他後腳就要跟上。這也無妨,我權做未曾聽見,隻叫他莫要壞了我的事。”轉過身,離了窗下,回屋裏睡了。
    翌日,天色尚朦朧,曾劉兩人就決意出發去陽平。
    劉萱叮囑道:“吳媽媽,你多看顧鬆支,不要叫他擅自行為。”
    吳老媽眯著眼睛,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我明白,隻是我可攔不住他。”
    此時鬆支尚且睡著,劉萱皺眉道:“我昨夜與他說話,他已應下了我,想必不會再橫生枝節。”
    兩人走到門口,劉萱忽然道:“我去看他一眼,我們這時候走,不告訴他一聲,隻怕他醒了要生氣。”
    曾曦拉住他,說:“哥哥,你這不是自尋麻煩,走吧!”
    兩人便不再耽擱,往陽平城去了。
    吳老媽見他二人遠去,轉回身,禁不住老淚縱橫。
    陽平城中,西城勾欄內。二巷裏的宋三娘家養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大女兒芳姐兒年前跟一位山東的商人跑了,二女兒喜姐兒這幾日有些體弱,並不出門。
    天剛有些亮,幾天前常來院中的一個逍遙子弟白三就吳家門前徘徊著,一個閃身進了院子。
    宋媽媽在門口坐著嗑瓜子,眼風裏掃了他一眼,見他打扮的破爛,沒有了往日的光鮮,睬也不睬他一下。
    這人十分尷尬,到媽媽麵前打訊:“勞煩媽媽,可否請喜姐兒出來一見?”
    宋媽媽把口中的瓜皮兒吐在他身上,說:“二姐兒給一位大官人請去了,不在。”
    他作了個揖:“那學生就告辭了。”
    到了門口,正撞著一個姑娘向他問道:“這裏可有一個叫喜姐兒的?”白三一瞧,卻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半分不輸喜姐兒。
    這姑娘穿一身大紅色的對襟襖兒,繡海棠的絹裙子,發上箍著一個金燦燦的發圈,並簇著兩朵鮮花,耳邊墜一對倉綠珠子。
    他一時間心跳耳鳴,說:“是。”低了頭再不敢看,就要出去。
    可這人在門中央站著,叫他出也不得,退也不得,隻好紅著臉道:“這位姐姐,還請讓我一讓。”
    這人嗤地笑了一聲,說:“你不說要出去,我怎麼曉得?”才側過身子,叫他走了。
    白三鬆了口氣,低著頭出去了,耳聽得宋媽媽在身後罵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沒幾個錢還敢來這裏耍。”
    紅衣姑娘笑道:“我也沒錢,不知道可不可以到媽媽這裏來,同喜姐姐說上句話?”
    宋媽媽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臉上堆下笑來:“敢問姑娘是哪個院中的?這樣的人兒,媽媽我怎麼沒見過?”
    紅衣姑娘笑道:“媽媽以為天下的美人兒就一定要出在你們院裏,天下的妓女就結識不得正經朋友了?”
    宋媽媽給她駁的沒了話說,嘀咕道:“這……我可沒這麼說。”
    正巧喜姐兒走到前院來,問:“我怎麼聽見白小爺在說話,媽媽,他人呢?”
    宋媽媽道:“你耳朵就這樣靈光,後院裏聽見前院說話!你那白小爺花光了錢,隻怕早離了這陽平城,還會來找你!”
    紅衣姑娘迎上去道:“這位就是喜姐姐?”
    喜姐兒客氣道:“您是?”
    紅衣姑娘笑道:“莫不姐姐就把京城裏的舊友鳳仙子忘記了?”
    “你是鳳仙子?”喜姐兒將她瞧了又瞧,滿心疑惑。
    “我與姐姐許久不見,可是存著許多話同你說,咱們屋裏說去。”就挽了她的手,拉著回了後院。
    宋媽媽卻在心中暗道:“這樣標致的人,要是成了我女兒……”
    “我方才見著一個俊俏的少兒郎來,怕就是你問的白小爺,隻是叫你媽媽趕出去了。”背過老鴇,鳳仙子才告訴這話。
    “他果然來過,我就知道定是如此,她隻要圖財,哪管他人死活,此番也就罷了。”喜姐兒停住,打量了她一眼,“隻是,你說你是鳳仙子,鳳姐姐可沒你這身量,也沒你這般好看。”
    “你倒是還記得她,知道我不是。”她笑道,“你卻猜猜,我是哪個?”
    喜姐兒搖頭:“我猜不出。”
    “姐姐真是沒有良心,幾年前我還捧過你的場子呢。”
    “你……捧我的場子?難道你是……”喜姐兒把她瞧著,忽然笑道:“原來是你這小鬼,那時你才多大,如今竟……有了這般變化。”
    喜姐兒說著,忽然斂了笑容,道:“那時姐妹們總說你是托錯了胎,造化弄人,我卻想著天底下怎有這樣奇怪的事兒,給了你一顆玲瓏剔透的心,卻又把你拘在男兒身裏,不得解脫。你如今可還好麼?”
    “姐姐這樣想,也是個明白人。隻是這世上到底是糊塗人多些。”鬆支低聲道,神情有些落寞,好似給說中了心事。
    喜姐兒搖了搖頭,說:“流言可畏,又有誰能真正做個明白人。你也好,我也罷,終究都擺脫不了這副皮囊枯骨。隻有那《金剛經》裏說的好:‘如夢幻泡影,如電複如露’。”
    “‘如夢幻泡影,如電複如露’,姐姐也參起禪來了?”鬆支問。
    “不過聽姑子講說佛法,心裏記了幾句。”她推開房門,“進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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