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喜扮美人 悲歎情深  第十二章 舊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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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這屋子倒是雅致。”鬆支見這屋子幽靜,淨室焚香,四扇花鳥屏風擺在當中,牆上一張七弦琴。
    窗戶半掩,園內紫薇花正開的爛漫。走近去,見簷下置一花架,有一盆景,盆中疊花石成峰,石上植蔦蘿,瑩瑩可愛。又見案頭擺著闊口花瓶,插數枝春色,飛舞橫斜,頗有意趣。
    鬆支笑道:“姐姐的瓶插是愈發得趣了。”
    “小玩意兒,不值什麼。”喜姐兒拉過他的手,於塌前坐下。
    “你怎的到陽平來了,知道我在這,還記得來看我一看?”喜姐兒問。
    鬆支道:“我實是聽鳳姐姐說起你被蔡家大娘子發賣在這裏,因有事求你,特來看顧姐姐。”
    喜姐兒佯怒道:“我說你是為了什麼,原來是有事求我,不然也想不起我來。”
    鬆支道:“此事於姐姐而言實是難為,於我也是罪過。隻是我沒有旁的法子,隻能冒然相訪,來求一求姐姐。”
    喜姐兒道:“看這情勢,我是推脫不了了?”
    鬆支問:“姐姐可知道蔡新年來了陽平,如今在府尹府上住著。”
    “他來了這裏,”喜姐兒說,“那又與我何幹?”
    鬆支忽地站起身,道:“喜姐姐,你與他有舊情。我如今非殺他不可,隻是他身邊總有人跟著,無從下手,便想求一求姐姐,將他約出來。”
    “你為什麼要殺他,難道他得罪了辜將軍?”喜姐兒垂下眼睛,一時間神色難明,“他是得罪了許多人,那年他一時說話不慎,把崔大人也給得罪了。可怎麼會連辜將軍也得罪了?你又何至於要殺他?”
    鬆支咬牙道:“喜姐姐,他滅了辜府滿門,辜伯伯已經死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別是來哄我。”喜姐兒顫聲道。
    鬆支道:“姐姐,我何至於拿此事來哄你。我想他蔡新年若是還念一丁半點兒的舊情,就不會不來見你。”
    喜姐兒道:“鬆兒,他做下惡事,你要殺他,我不勸你。可……不能是我幫你。”
    鬆支道:“姐姐還念著與他的一番舊情?卻不記得是誰害你至此!”
    喜姐兒歎了口氣,道:“此事原就怨不著他。如今年程,幹咱這營生的哪一個就能脫得苦海。你看那一個個的久慣牢成,哪裏去論真假情深。他贖我出業門,我便已滿心敬他。怪隻怪奴太過癡愚,失了大娘子的歡心。縱他負心薄幸,便有千苦萬苦,也好歹是一場夫妻,如何讓我忍心送他入黃泉?”她這般說著,偏過頭去,拿手巾摁著眼角。
    鬆支知這女子心軟,自袖中翻出一柄小刀,道:“姐姐若不答應,我便自盡於此。”
    “你這是做什麼?”喜姐兒嚇得不輕,“你先把刀放下,我……”
    “姐姐就成全我這次。”鬆支手腕一翻,刀已架上了脖頸,刀鋒見血。
    喜姐兒忙道:“我……我答應就是了。”
    “你現在就寫信給他。”他厲聲說,手上刀鋒更近一分,鮮血沾濕衣襟。
    “好,我寫。”喜姐兒緩步至案前,擺開筆墨。鋪開一張白紙,壓上鎮紙,寫罷,待放下筆,手猶自發顫。
    鬆支拿起看了,說:“尚能知你情切。”拿過筆來,又加了一大段文字,叫她謄了,又叫她取了件貼身物事,一並送至方府。
    “姐姐,你別怪我心狠。”鬆支見喜姐兒仍是淚流不住,軟聲道。
    “我不怪你,各人有各人的難為,隻是我命不好罷了。”喜姐兒溫順道。
    鬆支道:“此事成敗在此一舉,我隻能盼他蔡新年不是無情之人。”
    山西陽平知府方勉在秋爽樓設宴,陪席三四人,皆當地官紳。客乃前任宰相現任布衣蔡新年。
    蔡新年此來備下金銀珠寶,隻求方勉牽上崔銘鈺這根線。兩人心照不宣,方勉微笑應下:“大人放心,城外野草萋萋,斷沒有燒盡的道理。”
    於是觥籌交錯,飲酒甚歡。
    這時一人在門口顧盼張望,方勉一見,認得是府中護院包獲辛,問道:“何事?”
    包獲辛走近道:“有一信要交給蔡老爺,上覆說:‘相思苦,相見難,莫不曾相識,才道是故人?’”
    蔡新年神色陡變,就要站起。他身後站兩人,乃蔡本純,蔡本直兩兄弟。見蔡新年按耐不住,中一人悄聲在他耳邊道:“大人,恐怕是奸人之計。”
    蔡新年斂了神色,卻見那人托信上前,信上擺一玉環,燭火映照下,流光熠熠。
    蔡新年歎道:“真個是她。”他趨身去拿,又被阻住。蔡本純走上前去,想要取信。
    包獲辛將身一低,跪在地上,膝行至蔡新年身前,道:“送信的人殷切叮囑奴才,此信不可與外人觀之。”
    蔡新年伸出兩個指頭,點了點身前桌子,道:“你放這即可。”
    包獲辛屈身將信及玉環放於蔡新年身前桌上,卻不立馬退開,雙手做交握狀。
    蔡本純見他手中似有銀光,不待細想,已是掌蘊罡風,斜刺裏向他撲去。
    包獲辛瞥見他身形閃動,思量下,不去顧他,不過是玉石俱焚,將手中匕首往前一送。一旁蔡本直早拔劍點去,隻聽“叮——當——”兩聲,銀光一閃,刀柄被長劍挑脫了手。
    恰在這時,蔡本純的掌風瞬間而至,打在他要害之處。
    包獲辛身子一顫,向後退了幾步,嘴中已含了一股腥味。至此窮途,他手上再不敢鬆懈,向那使劍的蔡本直撲了過去。
    蔡本直見他來勢甚猛,頗有死前奮力一搏之意,頓時生了怕意,不攻反守。誰知包獲辛隻是虛晃一招,跳窗逃了。
    方勉喊道:“還不快追!”
    府中護衛忙追了出去,口中大喊:“抓刺客——”
    蔡本直原是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蔡本純冷冷地看著他。
    “哥——”他心中未免一陣心虛,小聲爭辯道,“要不是我那一劍……”卻漸漸沒了聲音。
    “大人可有受傷?”方勉殷切道。
    蔡新年道:“無事。”
    方勉道:“此人來我府中十幾年,本是個可憐人,一向本分的緊。今夜之事,少不得是受了奸人挑唆。”
    蔡新年笑道:“世間恨我之人又豈止他一個,隻是可惜了這一桌酒宴。”
    方勉道:“大人若有興致,不如移步去醉心閣,再飲一番何如?”
    蔡新年臉含笑意,端詳著手中信紙,道:“喝酒,需得一美人知己相伴,方不枉醉心之名。”
    方勉頓了一頓,道:“大人原來是個多情之人,遇生死而不易心。”
    蔡新年道:“此信確是我一故人相邀,冰心一片,不忍叫她空待。”
    方勉聞之,竟然神色一變,道:“大人既然心意已決,還請小心為上。”
    蔡新年見他神色有異,愈加疑心,帶上蔡本直蔡本純二人,便忙忙離開。
    他人一見,亦紛紛告辭。
    一時間,人去樓空,方勉坐在房中,久久不發一言。
    四年前,他來陽平赴任,行近天台縣赤城山一帶,被山匪打劫了物件,幸遇上一俠女,才得以保全性命。
    這女子是赤城派的弟子,名何七莘,人稱“素手無塵”。
    方勉對這女子一見傾心,道:“何姑娘,你若來陽平,我必出城十裏以相迎。”
    何七莘冷冷道:“幸合萍蹤,不過是乍會乍離。來日再見,已是故人,倒不如不見為好。”
    方勉追問:“姑娘此意,豈非此生不過陽平城?”話還未落,人已去遠了。
    方勉思及此,不禁黯然神傷。正道是:君有心,不若無心好;伊無情,偏惹有情惱。
    他方才聽蔡新年言“故人冰心一片”,想起何七莘來,一時傷心,於麵上露出痕跡。
    孤月斜窗,影獨涼。斯人倦坐,舉杯消閑愁。
    這時,但見燈火憧憧,三條人影攜風躍上秋爽樓。
    方勉將眼看去,其中一人便是包獲辛,此外兩人,竟也是舊識。他怒道:“你莫不是受了他二人挑唆?”
    包獲辛往他身前一跪,道:“大人有所不知,蔡新年與我本有殺父之仇!”
    原來包獲辛從秋爽樓逃脫,心中又急又恨,眼見得幾個武師緊追而來,他腳下一轉,躥到院中假山後。
    山石嚴峻,肅立如武將。幾株藤蔓如綠衣佳人,纏綿在側。
    他來不及打探仔細,閃身鑽了進去。藤蔓後是一個窄洞,勉強可供容身。洞內月影搖晃,卻見四點亮光,分明是兩雙眼睛。
    他未想裏麵有人,驚訝下,已是一手擒拿,一手點穴,閃電般打向二人。一人接住他的擒拿手,手腕一轉,輕鬆就拆了他的招式。另一人一拳迎上,兩人竟在這窄洞裏過起招來。
    “這位朋友,再打下去,那些人就追過來了。”那人輕聲道。
    兩人這才收了手。
    包獲辛卻不敢鬆懈,兩隻眼睛盯住他們不放。
    這時隻聽得人聲潮雜:“抓刺客!”一聲兒地過去了。
    那人問:“朋友,你可否看一看,外麵有人在嗎?”
    包獲辛不動分毫。他怕自己探頭去看,把身後的空門留給對方,難保他們不會趁機出手。
    那人立馬明白,笑道:“你已經受了傷,我們若是真想動手,還用等到此刻?”
    包獲辛神色一變,卻不說話。
    “你方才那招看似很猛,力氣卻弱的很。我猜你並非不想用力,奈何受了傷,泄了元氣。”
    包獲辛這才出聲:“你們藏在這裏,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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