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眉頭一跳：“此話怎講？”
    謝無極道：“定遠往南無山，地勢平坦，全憑定遠縣北的群山溝壑作為險據，戰略意義非常，而且入城之路隻有兩條，一條官道，一條土道，易守難攻。定遠失守的話，其他縣也就完了。”
    縣令搖頭：“雖說是這樣，但此地兵丁不算強壯，而且，吳王以清君側為名，說要……”
    謝無極瞬間明白了縣令憂心的原因，“吳王反了？他手中有多少兵丁？”
    “恐怕不下十萬，本官接到北邊同僚的信件，吳王會用災民作前盾來攻城，十天前他還在高州，隻怕不用月餘就會到定遠，你說……”
    謝無極心中怒火頓生，災民吃不飽造反，但不能用來作為奪權的炮灰！
    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縣城有的是荒地，可以用開荒前幾年免稅，讓災民留下來不生事，隻是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今年春糧無收，富戶囤糧惜售，在未接得上鋒命令之前，縣令大人，您也不敢開倉放糧吧？”
    縣令重重頓首：“沒錯，正是如此！”
    唉，生靈塗炭，隻能眼睜睜看著，謝無極心裏憤懣，朝縣令施禮：“縣令大人，讓小民回家好好想想，回頭讓韓毅告知您？”
    縣令幹瘦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微笑：“如此，多謝了！”
    回到韓宅，謝無極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定遠縣是個富足的地方沒錯，剛來那幾天，謝無極沒有什麼歸屬感，但人就是這樣，對一個地方傾注了感情，總會有些念想，比如謝無極希望老太太身體好，希望家裏人都吃飽飯，希望小鋪子多多掙錢。
    可現在，吳王反了！
    造反就造反，如果要抵達京師，定遠肯定會被毀，定遠周邊縣，就是天然的大糧庫，就算是現在旱災，上一年收來的官糧應該有的是，足夠他們搜刮一空用作戰備糧。
    定遠守不住的情況下，其他縣也肯定守不住，官道隻有一條，可是誰說反賊會沿著官道進城呢？他們一定是殲滅所有守衛兵丁，再進城，也許屠城，也許不屠，不管屠不屠的，百姓的大劫難是沒法子了。
    既然這樣……謝無極心下有了主意。
    韓毅有功夫，謝無極是知道的，隻是這功夫有多好就不清楚了。
    明朝那些事兒說蒙古弓能射300米遠，在他看來，三百米實在太近，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兩軍交戰的情況下，很容易成為靶子。
    最方便的，就是用火藥了，但這個需要得到縣令的支持。
    晚飯，二人吃得很隨意，四個下人都乖乖在廚房吃的，不敢湊上前來，兩個小主子的臉色都不是那麼好，沒人想討沒趣兒。
    心情不好，二人相對無話，早早上床歇息，正值夢酣，忽然撲通一聲，將二人從夢中驚醒。
    韓毅翻身下床，抽出自己的佩刀往院中走去，謝無極拉住他小聲說道：“注意安全，小心些。”
    二人小心地挪步到院子裏，朝剛才發出聲音的方向，掌了燈細看下，才發現是個穿著深色衣服的人，趴在地上，稍微走近一些，就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院牆外麵，並不是馬路，而是一道小河，寬不過並行兩部馬車，下人們有時會在河邊洗濯衣裳，挑水吃是沒有的，家中後院有一口井。
    那人能跳進院子，應該是慌不擇路。
    謝無極壯著膽子將那人翻過來，吃了一驚，那人何等眼熟，倒象是以前見過的！
    “三爺，夫爺！”背後傳來了豌豆輕喚，韓毅馬上說道：“沒事，你回去睡吧，別聲張。”
    謝無極和韓毅將那人抬到小偏屋的一張床板上躺下，謝無極放下他後，就把自己喝剩的藥湯傾倒在先前那人躺過的有血跡的地方，刺鼻的藥渣味道在院內散開，很好地遮掩了血腥氣。
    回到小偏屋，仔細查看那人的傷勢，隻是知道這個人的衣料鮮明，質地非常好，身上的玉佩也是值錢的，除了十幾兩散碎銀子和袖袋中的兩張大額銀票外，沒有其他東西能證明身份。
    不管他是什麼人，先施救了再說。
    那人身上好幾處傷，最要緊的是當胸中了一劍，傷口很深，血把衣服都染透了幾層，因為是深色衣料，所以看不仔細，但是這個人呼吸越來越微弱，謝無極大感棘手。
    這若是在現代，肯定進重症ICU，下病危通知書，可是古代沒有呼吸機啊！
    他們臥室有半株野山參，是上了年月的老參，謝無極取了一片來給那人含著，接下來就是處理傷口，幸好前幾天他用蒸餾的辦法製成了濃度接近醫用酒精的烈酒，不然真不知道從何下手。
    縫合傷口用的是普通的繡線，他都有些無奈。
    由於韓老太太的病情，尹知院內也有不少傷藥，都是謝無極在備旱災所用藥物時，順便采買備下的，沒想到韓毅沒有用，卻先給一個外人用上了！
    “哥上輩子都沒這麼緊張過，你醒來可要記得好好做人，千萬別想不開去當肉盾了。”這人神經兮兮，被人當胸戳一劍都不知道躲避可怎麼得了？
    此人大概失血過多，心跳漸漸微弱，謝無極走到藥房，抓了足足二兩的附子，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他隻能試試回陽救逆，死馬當作活馬醫。
    眾所周知，附子是有毒的，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
    抽出銀針，針湯並用，促進藥物吸收。
    一劑灌下去後，患者沒有醒，在他看來，是陷入深度昏迷，天亮了，韓毅必須要去縣衙，謝無極對韓毅說道：“跟縣令大人說，我要豬油，越多越好！”
    “豬油？”韓毅懷疑自己的耳朵，“豬板油？”
    “沒錯！”謝無極推推韓毅：“你先去吃早飯，我去洗漱一下。”頭發亂糟糟的，要多醜有多醜。
    韓毅吃完早飯，一臉懵圈地找縣令要豬油去了。
    縣令聽了韓毅傳來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天機道長傳授了些什麼，為什麼會要豬油？
    連續兩劑附子湯下去，那人的呼吸恢複了正常，到晚上，第三副藥下去，那人醒來了，眉眼間有種上位者的淩厲，也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