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衣服與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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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葉偉問
後來,是在畢業前夕,他仿佛知道了我的事,我對他光明磊落,唯一的就是這件事,可時間久了,難免會有破綻,最後他還是知道了。
畢業最後一次聚會,班裏十八人悉數到場,那也是人來的最齊全的一次聚會。我記得飯桌上他喝了很多酒,我們緊鄰而坐,這幾年我們總是盛傳被當成是一對同誌,開始他極力的解釋,後來也懶得解釋,甚至一副就算是又怎樣一時間的大無畏態度,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就連他的前女友都吃了我們的醋,可能是因為畢業分離,不開心他又喝了好多酒,我勸他少喝點,他卻看著我,看得我心裏發虛,“你喜歡我麼?”他泛紅的臉十分鄭重地說。
一句話讓我驚恐又彷徨,“你什麼意思啊?”我略帶尷尬的反問。
“我知道你是同性戀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猶如春雷在我身邊炸響。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座在遠處的人在小聲竊竊私語,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向我襲來。一個四年沒有談一場戀愛的人,一個和室友曖昧不清的人,一個會讓別人我會的人,在李念的一句話裏通通理順,找出了這個最恰當的答案。
而這三個字猶如一記耳光打在我的臉上,所有人的眼光齊刷刷的向我射來,嘲笑、不屑、驚訝、鄙夷、憤怒猶如一支支塗抹了劇毒的利箭向我襲來,如果那是一支支真的毒箭該有多好,我也不必忍受這樣絕望。我低著頭不敢看大家的神情,當我跑出房間的時候,我真想一頭紮進車下,或是從樓上跳下去,我形容不出當時的心情,是羞愧、氣憤?還是自責和失望?晚上沒有回寢室,在網吧熬了一晚,早上肚子隱隱的疼。中午趁著他們吃飯的時候,收拾好行李離開了那個寢室,拖著皮箱,一轉身,天就開始下雨了。
葉偉摟著我的肩膀並排躺在床上,葉偉說:“他們都蠢,你也別怪他們。”
我拿出手機說:“上次他發過來信息,他這個月結婚,我不知道去還是不去。”
葉偉在我額前輕輕親吻了一下說:“還是別去了,遇見熟人還尷尬,況且你不喜歡熱鬧。但是份子錢不能省。”
八月二十八號晚,我將一千塊錢彙給李念,備注是新婚快樂,沒有寫我名字。回到住處,發現黃小仙打翻了那隻粗陶的茶壺,好在沒有碎掉,我擺弄粗陶的茶壺,這是他學習陶藝第一次做出來的成品。李念,那個一起經曆一些事的同學,那個讓我掛念的好友,不知他在他鄉是否安好。滿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
李念發來信息問:“沒睡?”
“還沒”簡單的兩個字。轉眼間有些話竟然不知怎麼說,說什麼。
“我知道是你,最近還好麼?”他試探的問道,
我說:“還好。”仿佛新認識的朋友,可曾經卻曆曆在目。
“上次真的很對不起。”
我說“已經過去了。”簡單的回答了這幾個字,內心卻翻湧無比,一時間憎恨、背叛、不舍通通浮現,難以說清我將要怎麼對待他。
此時依舊能夠感受到背後目光如火,灼痛我的背影。畢業沒有送別,也沒有珍重,幾年的光陰化成飛灰。我偷偷地取了畢業證,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地方,淚眼婆娑。這三個字讓我自卑,但我從未覺得這三個字是一句罵人的話,時至今日一提起這三個字我還覺得後背隱隱作痛。我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
“你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
我怕小仙把粗陶的茶壺打碎,便起身將它放在櫃子裏,緊緊地鎖上了。我不是時代的弄潮兒,我沒能力催化觀念,更沒勇氣像馬丁路德金一樣發聲,我清醒的知道,自己隻是個平淡的小人物。淡如空氣。
九月授衣,天氣微涼,葉偉患了感冒。我忙到晚上才得空回家看他,買了一隻雞,給他熬一碗雞湯。葉偉捧著雞湯說“為什麼我自己在家熬的沒有你做的好喝?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我笑著說:“就是加的薑片,別的也沒什麼了。”
葉子連著喝了兩大碗,身上出了一些汗。“喝完感覺好的差不多了。”
我笑著說:“我的雞湯又不是靈丹妙藥,我又不是不給你做,不用這麼奉承我。”我給遞給他一件外衣,那是兩個相同尺碼的外衣,我讓他試試,他滿心歡喜的打開,發現是紅色的外套後顯得有些局促,他試探的問:“沒有別的顏色麼?”
我反問道:“不喜歡紅色?”
葉偉說:“不是很喜歡,除了紅色都行。”
我問他:“為什麼,這些年從沒見過他穿紅色的衣服,這個可不應該是天生的吧?”
他一愣,像是回憶了一下遺忘的事,然後說:“以前發生了一些事,很不愉快。”
我笑他矯情,“難不成是什麼茹毛飲血的故事讓你心裏有了陰影?”葉偉把喝過的湯碗遞給我說“不至於,但也是很難過的事兒”。
“上次刨根問底的挖李念的事,還沒找你算賬,這回就當扯平了,說說什麼情況,”
“咱能不說這事兒麼?”葉偉有些委屈的說。
“那晚飯你就別吃了,還有這雞湯也別喝了。”我壞笑著說。
“你這人真沒勁,挖人家過去有意思嗎?”葉偉不甘心的反駁道。
“你才知道沒意思?那你當初問我丟東西的事,和上次問李念的事,我看你倒是很感興趣啊。”
葉偉小聲說:“當時聽著還算是挺有意思的”。
“對了,我現在就很感興趣,也覺得很有意思。”
葉偉歎氣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用盡了辦法,終於他對我講發生在他小時候的事。那是他小學的時候,他的同桌是一個學習很好的小男生,還有些內向,又一次葉偉向他借作業抄一抄的時候,被他拒絕了。因此隻能自己隨便蒙的答案,結果肯定是老師找到葉偉狠狠的訓斥了一遍。葉偉懷恨在心,打算報複他一次,校園裏種了一壇玫瑰花,剛剛盛開,還有些則是含苞待放,葉偉對他說玫瑰花注水對皮膚好,正好快過母親節,送給媽媽最好。果然他摘了一些,下午的時候葉偉將他摘的花瓣從書桌裏拿出幾片摟在外麵,果然有同學看到就說他像個女人,沾花惹草。還有同學打算告訴老師。當時的那個年紀最害怕的兩樣一個是因為另類被孤立,另一樣就是告訴老師。小男孩被氣的哭了起來……
因為小男孩放學後心情不好,所以家人呢帶著他逛街,買了一套新衣裳。第二天,小男孩穿著新買的大紅色外衣來到學校。又被同學嘲笑是女生,是穿著大紅衣的小媳婦。這下把他氣得哭了起來,老師看到後製止了正在嘲笑的其他孩子,不料有人說小男孩偷偷摘花,把院裏的玫瑰都摘光了,老師的表情沉下來,說了小男孩兩句。
不料午後小男孩到院子裏將所有的玫瑰花都摘了下來。手指被花刺刺破也不在乎。葉偉去製止他的時候,他一把推開葉偉說了一句,不用你管。小男孩回到班級吧摘下來的花瓣裝到書包裏,起哄的孩子說要去告訴老師。男孩和其中一個扭打了起來,因為嘲笑他的都是坐在後麵的更調皮的孩子,加上對方還有幫手,所以吃了虧。起哄的打完架就跑出去找老師批評他,這個小男孩一時生氣跑到窗台上歇斯底裏的大喊: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然後栽了下去……
葉偉說:“我清楚的記得他憤怒的眼神和倒在血泊裏沾滿了血的紅外衣。你知道麼?原來血不是紅色的,是黑色的。那紅色的衣服慢慢的就變成黑色的了。”
我心驚膽戰的聽完他說的話,我問道:“所以你最開始送我的玫瑰,特意染成了藍色。”葉偉如釋重負的歎了一口氣。我問:“後來呢?”
葉偉說:“後來,我們見到了他的媽媽,在樓下嚎啕大哭,我們都怕極了,也很後悔。覺得對不起他。如果他還在,應該和你一樣聰明,考上一個好學校。再後來,學校把班主任開除了,那幾個起哄的也被勸退了,我很壓抑,學習也不能好好專心,後來家裏把我轉到別的學校。”他頓了頓問我說:“石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不是人。”
我點頭也不是,反駁也不是。“也不能完全怪你。”算是一句敷衍。
葉偉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日落,天邊的火燒雲映紅著他的臉。“錯就是錯了,我這輩子永遠都沒機會和他說聲對不起了。”
我從背後擁抱著葉偉。“別再自責了。”而我心裏深知有些遺憾是彌補不了的,但是人得活著,活著就得騙自己。總得有個借口活下去,這樣才能走得遠。
也許逼他將這件事說出來讓他沉浸在悲傷之中,但是至少他說出來不憋在心裏能更讓他心裏好受些。有人陪著他承擔,會讓他更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