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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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不滿地望著西方的落日,慢步前往寺廟的飯堂,飯堂內依舊是胖師父掌勺,秦逸非常清楚這個人對柳樹很要好,菜一向給柳樹比別人都多,向他打聽,應該能知道柳樹會在什麼點兒來吃飯。
“大師父,柳樹一般什麼時候會來吃飯。”
大師父低著的頭突然抬起來看秦逸,不解地笑著說道:“你和他走得最近,會不知道他一般什麼點兒來吃飯?”
“以前知道,最近不清楚了。”
“最近我也不清楚啊,人都沒來吃飯了,你們劇組的盒飯是加什麼好菜了?”大師父笑問,也是不明白秦逸好好的盒飯不吃,非得來這吃齋飯。“年輕人要吃點肉,看你們從早拍到晚,吃飯的時間都不按時,這胃遲早得受不了。”
“會注意的。”秦逸打完飯回房了,撥打電話給柳樹那頭的導演,一問才知人老早就殺青回老家了。
不告而別,秦逸很生氣,掛完電話瞪了眼柳樹落在炕邊的護身符。
——
大年將至,柳樹已經窩在陳俞世家樓下小半個星期了,一人分飾幾個角色,有的小角色已經完工,隻剩下自己的角色還沒配完。
寺廟那頭拍戲拍到哪裏了柳樹不清楚,畢竟沒有問過,今天去翻自己的殺青部分,發現和秦逸的那段戲他已經拍好。
點開視頻,有字幕,也有聲音,是現場的采音,關上電腦,柳樹把劇本翻到自己殺青的部分。
之前看劇本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又仔細看了幾遍,果真沒有猜錯。
——
黃昏已近夕陽紅,染血似的竹林內秦逸一身暗紅長衫,手持長劍對著林內一人。
“父母均是霄坊的人,出生以來何事都由不得我,送我入蓮台是為竊取班長藏起來的蓮衣。”聲音是導演為了能讓秦逸更好地演出而隨便找人在旁邊喊的台詞。聲音聽著很不專業,一點感情都沒有,很容易讓人笑場。
“果然是因蓮衣。”秦逸臉上沒有絲毫波動,看著那人,目光不再溫柔。劍離鞘,雙手緊握。
“傳言蓮衣能讓死屍複活,讓活人年輕十歲,胡人君王為讓母親不老,不惜用數城池來換,霄坊就是看中這點,欲用此城池來建立小國。”
“蓮衣是漢人的東西,班長不會讓它落於胡人手中的。況且,那蓮衣不在我手上,你尋我何意?”秦逸雙眉緊鎖,警惕地看著柳樹的方向。
“尋你當然是殺你了,你我多年的兄弟情,各未當真罷了。”那人剛把話說完,秦逸揮起長劍一陣亂舞,最後把劍刺向那人,不想竟真的刺中了,臉顯現驚訝,快速放開長劍,走近一步,猶豫了一下,退後幾步。
一隻手向他伸來,秦逸盯著那隻手,一動不動,雙眉越皺越緊,他不知道該不該向他伸手。多年的感情也許能說放就放,這種結局,又或許是他最好的結果。
看著那人的手落地,秦逸站在原地依舊沒有動,一時間呼吸不順暢,轉身離去,越走越遠,
衣衫被滴落的淚水打濕,頭也不回。
偏巧天在這時下起雪,秦逸一個回頭被攝像機拍下,眼眶透紅,淚流滿麵。
導演喊“哢”,秦逸伸手擦了淚水,以防凍傷臉。換下衣服把妝卸掉,心情低沉,導演和小演員和他說話又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看得讓人生氣。
晚飯後,秦逸打盤熱水放在炕對麵的桌上洗臉,雙手抱著毛巾捂了幾下臉,鼻子總算通氣了。拍戲時因為哭戲,流了一點鼻涕把鼻子給塞住了。
毛巾隨意扔進水盤,轉身看向炕上,炕的另一頭是空的,衣櫃的門開著一半,也是空的。這幾天房間很安靜,讓人心空空的。
秦逸歎笑一聲:“一時入戲太深……”
——
反複看了幾遍接下來要配的內容,柳樹這才打開電腦,坐直身子,看著視頻中的自己開始配音。期間不時發信息和配音組討論,雙方就著戲感的問題講了很久,把配好的音發過去,退回來的又繼續錄。
配到深夜已經到了最後部分,柳樹起身做做動作,喝水上廁所,再重回座位上坐著。拿起劇本,眼睛看著視頻中秦逸在哭泣的場景。
“是真的淚水……”柳樹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把視頻退後到自己哭戲的那部分,打算重新配一段,來彌補之前的不足。
可是反反複複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一段滿意的音。
情緒煩躁關了電腦,拿著劇本跑到床上去看。
現在隻有自己一個人,不用顧著麵子,可情緒總是不夠。
坐在床上腦子不再胡思亂想,嘴裏念叨著秦逸在劇中的名字,等腦子不再混亂再次打開劇本,走回電腦前。
“多闕,多闕……我叫意,不叫實意,而那簪子是屬於我的東西,他跟了我,就應刻上我的名。”回想之前的劇情,把台詞一段段念出來,柳樹把劇本放在電腦旁邊立著,拿出手機翻看微博中秦逸的劇照。
淚水滴落在手機屏幕上,現在總算能理解那個人為何死前會是那種模樣了,不是不舍、不甘年紀輕輕就死,而是不舍得師兄、不甘心得不到師兄,選擇死在師兄手下,隻為死後化為鬼能想起殺他的人,師兄也能想著他,無論是何種方式,隻要能讓師兄記住他就行。
帶著低沉的哭腔念完最後的台詞,最後合上劇本,快跑到床上去睡覺。
天剛亮,柳樹打開電腦去聽昨晚配的音,幾番確認配好之後發送給配音組,半個小時後那頭回複過關了。
這部戲總算告一段落了,把劇本和一些資料整理整齊後放到櫃子裏,洗漱完拿錢出門。
大過年開店的大部分都回老家了,大街小巷沒幾家賣早點,肚子餓得咕咕叫,手拍了拍肚皮,走進超市買了幾包速食餃子和一些蝦子。
大過年的要對自己好點,這種時候就應該加菜。
回到家把蝦子洗了兩遍和著餃子倒入鍋裏水煮,下鹽下蔥就是這麼簡單,等餃子煮透、蝦子煮紅就可以吃了。
這幾天柳樹總是有意無意地用手拍肚皮,肚子有些小奇怪,平日沒那麼明顯,直到今天吃了一頓大餐之後開始鬧肚子。平日也不是沒鬧過,沒太放心上,藥也沒買來吃,喝幾口涼白開就躺床上睡午覺。
工作完成身心都放鬆,因為吃了頓好的心情也美美的,午覺睡到天黑,肚子餓得難受,摸摸肚皮發現手輕飄飄,好像做夢似的,感覺沒有那麼真實。
猛地抬頭看著手,手確實放在肚皮上,拿起床頭上的手機,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起身要做飯,剛坐起來又躺下。
“我是怎麼了?”柳樹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眨了眨眼,又再使出力氣起身,可心有餘而力不足,休息片刻才緩緩爬離房間來到客房的沙發上坐著。
前幾天發過幾次小燒,隔日就好,柳樹摸摸額頭感覺不出溫度,人也懶得去做飯了,抱著抱枕躲在沙發上等待黎明,黎明到來,燒就會退了。
深夜醒來愈發難受,頭上冒汗,一會冷一會熱,柳樹突感到心酸。
“錢剛賺到就一堆事,還沒來得及享受又要沒了。”深知這樣下去不行,回房裹緊衣服準備去醫院看病。衣服剛換好人又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看著通訊錄裏的所有人,熟悉的與不熟的好像都不能聯絡。
一個個都在不同的地方,叫了也沒用。
“好難受,想找個人告訴他,我生病了,可是不知道找誰。”一臉惆悵望著陽台外的天空,正巧看到一牙彎月。
不知不覺在沙發上坐了幾個小時,天亮之後燒還是沒退,好在還有走下樓的力氣,叫了輛的士趕往醫院,檢查出來是慢性胃炎。
新年的第二天早上是在醫院吊點滴度過的,下午在醫院的走廊排椅上躺了兩三個小時燒也退了,回去懶得做飯,走前在醫院吃了碗白粥才回家。
“好難受……”柳樹躺在家裏的沙發上,兩眼放空,手輕輕拍著胸口。
掏出手機去看劇照,發現自己被P得好嚴重,而且好娘。
“我有那麼娘嗎?”不滿地瞪了手機一眼,隨手翻了幾張其他人的劇照,發現男一和秦逸有點像。就是眼睛區別大,秦逸的瞳仁是深棕色,男一是淺棕色。
大過年的樓上陳俞世一家回老家去了,柳樹回到這裏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回老家去。大根兩三天就會打一次電話過來,每一次柳樹都有訴不盡的苦,說不盡的委屈,最後卻隻有被罵的份。
被罵之後才會成長與進步,沒人罵醒,根本什麼都想不通。
一時沒事幹的柳樹很無聊,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就是沒精神去動。手機被丟到一旁,低聲咆哮,崩潰地抓著頭發,頭一遍遍地撞著抱枕,撞到頭暈了,累了才又躺回沙發上。
輕微的喘氣聲傳出,人平躺著,雙手無力地垂放在半空,眼睛又再放空,眼角流下幾滴淚水,久久才閉上。
平淡無生氣的新年,一個人的新年,沒有家人的新年。
一道聲音都沒有,生病了沒有人照顧,下班回家靜悄悄沒有做飯的聲音,飯桌上隻有一個人安靜地吃飯,高興時還能扭扭身子聽音樂看電視吐吐槽,不高興時整個人一下子陷入黑暗,一道歡快的聲音都能擊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