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鄭清河拍拍孫衍的肩，然後塞了一個橘子給他，“顧老師給的。”
    “哦，”孫衍順手接過來，遞過去一個蘋果，才反應過來鄭清河剛剛說了什麼，“顧老師？顧寧？她給的？”
    這神秘的水果交換儀式令鄭清河略微一怔，隨即麵色如常地將蘋果接過來，不鹹不淡地開口：“是啊，你們的班主任，顧寧顧老師，剛剛碰到她了。”
    “你們居然還能偶遇？”孫衍詫異道，“不會吧？這麼巧？”
    “就是這麼巧。”鄭清河將雙肩包摘下來，把手裏的水果扔進去，問孫衍，“你的東西是自己拿著，還是先放我包裏？”
    孫衍不假思索地就把手裏的雞零狗碎以及一個蘋果一個橘子徑直往鄭清河包裏扔，在鄭清河準備拉上拉鏈之前又攔住他，嬉皮笑臉地掏了個橘子出來：“我邊走邊吃。”
    鄭清河攤攤手，示意他自便。
    這個季節的水果都還帶著點酸，不過剝開橘子皮時散發出的味道卻總是不會變的，這味道極為清洌，帶著侵略性徑直沁入人的鼻腔，卻不做停留，轉瞬又悠悠綿綿地散在空氣裏，繞在兩人之間。他們之前並未商量過這天下午去哪，所以兩人便漫無目的地並肩沿著心願湖往前走。繞到心願湖的另一邊就是大門，無論是去哪，總歸是要出這個老校區的。
    孫衍分了一半橘子給鄭清河，沒顧上吃，好奇地問：“哎？你和老顧怎麼碰上的？”
    “顧老師也是關大畢業的，”鄭清河掰下一瓣橘子塞進嘴裏，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你們知道吧？”
    孫衍尷尬地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這個真不知道……”
    他剛剛剝了個橘子，沒來得及擦手，橘子汁還粘在手上。比空氣中濃烈數倍的橘子的氣味順著他抬手的動作又一次強勢地入侵了他的嗅覺係統。
    站在孫衍身旁的鄭清河也沒能幸免，孫衍抬手帶起的細風裹挾著橘子氣味和另一縷簡單幹淨清新的氣味，牽腸百轉般繞住了他的感官，不輕不重地撩撥起他的心來。兩種他喜歡的氣味交織，這衝擊實在是大，竟讓他忘了詞。
    奈何一個人情緒起伏與波動的過程無比短暫，孫衍沒察覺出他的情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以為是鄭清河是在對他不知道“顧寧的母校是關大”這事兒表示無語。
    “然後呢？”孫衍追問。
    鄭清河淺淺地看了孫衍一眼，輕咳一聲，語氣帶了些刻意的促狹，道：“那就說來話長了……誒，你橘子怎麼還沒吃？”
    孫衍這才想起來手裏的水果，掰了兩瓣就要吃，隨口問鄭清河：“甜嗎？”
    “甜，”說完，鄭清河如願以償地看到孫衍被酸的齜牙咧嘴，麵色不改地接道，“我覺得甜。”
    說來話長——顧寧這個好朋友畢業後便留在了關大，先是做講師，近幾年身體不好，不能久站，便轉去了行政崗位，平日裏工作倒也清閑，無非是審審學生活動，收收校內場地申請表，蓋蓋章。顧寧是個實在人，去哪串門都要拎點東西聊表心意，就連找學生談話還會順手塞幾樣吃的，於是專程繞路買了些水果和零食，悠悠哉哉地一路提溜到好友的辦公室。
    關南與滄南的距離是一回事，加上顧寧這幾年一直帶畢業班，幾乎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耗在學生身上，兩人掐指憶憶往昔，發現上一次見麵還是在好友孩子的滿月酒席上，滿打滿算竟然有兩年沒在一塊好好說說話了。
    顧寧自嘲，到了她們這個年紀，生活中隻剩下身不由己，連娛樂的時間都沒了。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兩人當下又一次一拍即合，一個哭高中畢業班的辛苦，一個訴在大城市生活的壓力，趁著辦公室沒人，就著顧寧帶來的零食將話題聊到了九霄雲外。
    鄭清河拿著活動策劃書和場地申請表進來的時候，顧寧和好友正在聊要不要生二胎。其實本來也不該是鄭清河過來，但是他到得比大家晚，別人接下來還要去聚餐，他又不急著走，幹脆就把這最後的收尾工作給攬過來了。
    “顧老師？”鄭清河先是疑惑，隨後便反應過來，孫衍之前說過他們班有四個人參加培訓，那顧寧應該就是他們幾個的帶隊老師了，了然道，“原來是您帶孫衍他們過來的，好巧。”
    鄭清河這句話裏的信息量可就大了，顧寧不光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來孫衍和鄭清河依然有聯係，還聽出來這兩人的關係似乎還挺好的，聽出來最傷人的信息是，孫衍居然沒告訴鄭清河是自己帶隊？
    覺得自己教了一群白眼狼的顧寧酸不溜秋地開口：“啊，是啊，孫衍沒告訴你？哦，你幹嘛來了？”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被冷落的好友連忙接話：“找我的找我的，人小孩手裏拿著好幾張表呢，孩子大了還不由娘呢……”不就是澆過水的桃李長出了牆，跟你現在澆著水的桃李勾搭在一起了麼？這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兒子被別人拐跑了。
    鄭清河自然是不知道麵前這兩位老師的心理活動的，不過有顧寧這層關係在，蓋章倒是異常順利，蓋章的老師隻是大致掃了幾眼便痛快地批了申請讓他走人。這麼一算，找孫衍的時間倒還略微提前了，他這趟算是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