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河：……
    他的手懸在鍵盤上，好幾次都試圖回複孫衍些什麼，然而始終沒能打出一句正兒八經的話。因為，他，實在，是，太想，吐槽，了。
    不是很能理解某學弟經常突如其來的神經兮兮。
    但關係似乎還沒好到能隨便吐槽的地步。
    某學弟這生機勃勃的表象是怎麼回事？每天都那麼開心的哦……
    “……考得好是因為你自己的努力，跟我有什麼關係？”鄭清河憋了老半天，憋出這句話。
    緊接著又跟了一句：“你叫我名字就行了，真的。”
    孫衍笑得差點一頭磕死在電腦前，他發現鄭清河這個人實在是太好玩了，哪怕是隻叫他幾句“男神”或者“學霸”，鄭清河的反應總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逼良為娼，更別提剛剛那個“學霸男神”的稱呼了。
    這四個字是孫衍在和鄭清河聊天的半個月裏摸索出來的大招，一擊必殺。每次鄭清河的回應，隻有一句蒼白無力的“你叫我名字吧”——屢試不爽。
    雖然行為很惡劣，但真的好好玩啊，孫衍想。
    太想看鄭清河的表情了。
    認識並熟絡了之後才發現，鄭清河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初二初次見到鄭清河時是什麼感覺，他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能記起來依稀一個小小少年，操著清亮的嗓音，後背挺得筆直，站在國旗台前讀老掉牙的演講稿的模樣，那時孫衍會春意萌動，純粹是因為鄭清河的好皮相，當時他認為鄭清河大概是個驕傲的、卻又好相處的人。
    後來高中部搬校區，再沒能見到鄭清河，孫衍的初戀沒能開始，就被現實掐死在搖籃之中。他便開始恬不知恥地拿人家當擋爛桃花的幌子。那時他又覺得鄭清河應該個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高冷學霸，霸氣的要死、自信心爆棚、活著即裝|逼的那種。
    上次校慶時再遇到，在台上發言的鄭清河plus讓孫衍以為自己的猜想成了真，可誰知實際上——
    實際上，鄭清河莫名其妙地將自己的心事對孫衍全盤托出，他的心結、他的別扭、他的不甘、他的不自信……全都大喇喇地排在孫衍麵前，孫衍都看到了。
    這半個月來，孫衍對他的態度依舊像二人剛認識那樣，時不時問他幾道題，跟他聊些有的沒的——天氣、學業、大學生活等等。多半是孫衍問，鄭清河答。
    鄭清河再沒提過他的失利。
    也正因為如此，孫衍才清楚，鄭清河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這個人目標明確，意誌堅定，現在多半隻是暫時的迷茫與不適應罷了。
    他很欽佩鄭清河。
    孫衍看著鄭清河的回複，想著屏幕那頭他的表情，成心逗他：“我對你的稱呼都是發自內心的。”
    鄭清河忍無可忍：“換個話題。”
    孫衍從善如流：“那就別聊學習了，咱們都是年輕人，裝什麼呢。你假期經常回來嗎？”
    “不算經常，”鄭清河算了算，“兩三周回一次吧，怎麼了？”
    孫衍惋惜：“還想約你吃個飯，或者打個球什麼的，顧寧說你打球打得很好。”
    鄭清河哭笑不得，心道顧寧還真是把他的老底都交出去了，他看了眼日曆，回複道：“行啊，下周我就回去了。”
    “周六出來玩？”孫衍問。
    鄭清河改了時間，沒有推辭：“周五吧，我中午就能到滄南了，正好吃午飯。”
    周六鄭清河要去鄉下看奶奶，他猶豫著，還是沒把原因告訴孫衍。關係到家人生活之類的，太私密了，他們的關係應該還沒到這個份上。
    周六改周五而已，又沒說不行——孫衍自然不會想那麼多，可他對鄭清河的空閑時間感到非常震驚：“你周五沒課？？？”
    鄭清河：“隻有早上第一節，9：40就結束了。”
    “靠，羨慕，”孫衍真心實意地感慨，“看來大學生活還是有點盼頭的嘛！”
    說到大學生活，鄭清河就想起了上次孫衍問他的話，他又披上了知心學長的外殼，人模人樣地，上趕著想給人家答疑解惑：“是還不錯，對了，一直沒問過你，你是想考關大嗎？”
    “隨緣吧，”孫衍這次沒再嘻嘻哈哈，“之前我就隨便一說，其實沒什麼目標，能去哪就去哪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我猜也是，你才高二，”鄭河不再多說，“盡力就行。”
    孫衍把作業從包裏拿出來，隨意回道：“那你呢？高二的時候有目標嗎？”
    鄭清河的回複很簡短：“有。”
    “關大？”孫衍好奇。
    “不全是，”鄭清河指尖微頓，“是最好的。”
    孫衍在屏幕這頭兀自咂舌：“學長你真的很厲害。”
    消息剛發出去，孫衍就有些後悔，人家前兩天剛跟你說過自己高考沒考好，你擱這拍啥馬蹄子呢？
    幸好，鄭清河內心不太敏感也不太脆弱，他貼心的問：“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嗎？”
    這才十點半，孫衍看著手邊的書沉默了。
    “我……還得寫張卷子。”孫衍有氣無力。
    鄭清河了然：“哦，加油吧，我睡了，晚安。”
    道過晚安後，孫衍去洗漱，旁邊主臥的燈已經關了。他輕手輕腳地推門進洗手間，不知怎麼了，刷牙時，孫衍覺得自己的胃裏有些難受，連帶著漱口時都有些惡心。
    他猛得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掀開馬桶蓋，在“嘩嘩”的水聲中吐了個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