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孫媽媽給孫衍留了蝦仁豆腐湯，滿滿的一碗，悠悠然然地冒著熱氣。
    在孫衍上完晚自習回到家之前，她貼心地去廚房再次熱了熱湯，放在保溫盒裏，端到孫衍的書桌上。
    孫衍進家門時，正巧碰上他媽媽從他的房間裏出來。
    孫衍走過去，探頭看了看房間裏邊兒，回過頭衝她笑出了一口大白牙：“謝謝媽，您辛苦了！”
    “這是你媽應該做的。去吧，學一會兒就行，早點睡”，說罷便指指自己臥室的方向，“我回去了。”
    孫衍已經站在了房間裏，他握著門把蓄勢待關：“知道了媽，你也早點睡，晚安。”
    關上門後，孫衍歎了口氣，去掀保溫盒。
    香味撲鼻。
    白色的豆腐塊，淡黃色的娃娃菜，橙色的胡蘿卜，粉色的蝦仁……安靜和諧的排列在瓷碗中，整體色調溫暖，湯色清亮，煞是好看——而且蝦仁尤其多，一看就是額外挑出來的。
    在食材上，孫媽媽是個很挑剔的人。娃娃菜和胡蘿卜還好，隻要新鮮就行。豆腐必須得一大早去菜市場，隻買進門右手邊正數第四家的，買回來切塊放進涼水裏，冰上半小時，煮起來不容易碎，味道也最好。
    蝦仁最麻煩，孫媽媽從來不買冷凍蝦和冷凍蝦仁，嫌棄不新鮮。但凡家裏做蝦，都是她挑了最活蹦亂跳的蝦回來，一隻一隻修剪、剝殼和清蝦線。真正下鍋烹煮之前，為了保持蝦肉那緊實的口感，孫媽媽還會過一遍熱水。實在是個細致活。
    孫衍小時候很愛喝這道湯。但孫衍記得，當時媽媽工作很忙，他隻有在周六才能纏著媽媽喊著鬧著要媽媽做這道菜。那時他們還不住在這裏——小時候他們住得離賣“孫媽欽定”豆腐的老菜市場很近，七八分鍾就能溜達過去。周末但凡早上買菜，他媽媽總是會拎著他一起過去。
    孫衍小時候長得白白淨淨，成績好，懂禮貌，他在菜市場逛上一圈，總能收獲一堆大爺大媽的誇獎。
    “陳老師家的兒子真精神嘿，將來肯定有出息！”
    “那可不，跟我家小子一個班，人家成績好得很呢，哪像我家孩子天天就知道玩！”
    “老師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的……”
    ……
    孫媽媽姓陳，在那個年代，教師總是格外受人尊敬，更何況夫妻二人都是小城裏出了名的模範教師。
    孫衍一路“劉奶奶好”、“夏爺爺好”、“張叔叔好”地叫過去，媽媽也笑嗬嗬地跟街坊鄰居打招呼、扯家常、聊孩子狀況——倒也算是一段輕鬆自在的時光。
    孫衍三年級的時候，一家人就搬到了現在住的地方。
    這些年，教職工住宅區附近新開了家果蔬超市，規模越來越大，孫媽媽也越來越少去老菜市場，再加上她現在帶初三畢業班，時間緊促——
    這湯……他媽媽費了很大的心。
    孫衍放下包，坐下來平靜地喝湯，順手打開電腦。
    有點燙。
    但是蝦仁，好吃。
    在他慢慢悠悠喝到第三勺的時候，電腦響起開機歡迎音，孫衍騰出左手去輸開機密碼；
    第五勺的時候，QQ自動登錄，某人的頭像開始瘋狂閃動；
    第六勺……沒有第六勺了，孫衍端起碗就是一口悶，邊嚼邊抽了張紙巾隨便擦了擦嘴，接著撈起鼠標，抽出鍵盤，正襟危坐，準備回消息。這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反應似乎有點過於急切了。
    孫衍猜，鄭清河是要問他小高考成績。
    “考得怎麼樣？”鄭清河問。
    沒猜錯。
    學霸的心思就是這麼好把握！
    我真的真的很不錯！
    喲喲喲……切克……啊哦。
    完了，他的腦子可能是被陸於理影響得有點跑偏。
    鄭清河在空間刷到小高考出分的消息時，想到自己最近倒也認識了個相關的學弟，再加上記起來這學弟之前還問過他這個事兒，於是順手便問了——甚至順手掐了個人家下晚自習回到家的點兒。
    嗯。
    非常禮貌。
    非常體貼。
    非常學長。
    “借了你的吉言，”孫衍口腹之欲得到滿足，打字飛快，“四個A。我剛打算給你發信息，你就先問了。學霸男神鄭清河之力普照，舉世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