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西沒有繼續等，他已經不需要張楠爸爸的回答了，因為那答案注定苦澀。張奶奶的眼淚就是答案。他們隻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普通家庭，他們沒有辦法。
    他在裁判文書網上查到了當年的判決，被告未成年，雖然強奸殺人要負刑事責任，但也符合法定從輕量刑的條件，那孩子現在還在服刑，也許未來某一天還會出獄，重新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是他已經毀了兩個的人的人生，毀了兩個家庭的幸福。
    宋承西把車停到車庫，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畢業後，他一直接手的都是民事案子，各種家長裏短感情糾紛，人性的醜惡麵見過不少，但第一次，他感覺有點累了，感覺這世上許多問題根本無解。
    不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們總想去探求真相，可是真相一旦揭開，無知帶來的輕鬆快樂就蕩然無存了。他自己是這樣，範以明也是。
    失去至親至愛的痛苦，他已經體會過兩次，所以他理解範靜茹想要解脫的心情，可是他也忍不住埋怨她，自己走的幹脆，卻不知要給親人留下多深的傷痛。
    拖著疲憊的身體，宋承西朝家裏走，在樓道門口被人攔住了。
    “宋承西。”蔣翊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樓道裏映出的光線。
    “你怎麼來了？”
    “我來和你道歉，給你打電話打不通，之前來找你家又沒人，去律所等你也沒等到。”
    “哦，我跳槽了。”宋承西刷開門禁，“上去說吧。”
    進了屋，蔣翊問：“你餓不餓？我做飯。”
    宋承西忍不住苦笑道：“你就是來給我做飯的？我不缺保姆。”
    蔣翊無措地搓搓雙手，低著頭像個說錯話的小孩。明明長個大個子，卻總透著股小孩子樣的傻氣。
    “過來坐吧，你來找我是想說什麼？”宋承西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我來和你道歉。我一開始的確是為了查靜茹姐的事才接近你，可是後來，我是真的喜歡上你，才會和你……和你上床。”
    “你不需要道歉。”宋承西抱了個靠枕，斜靠在沙發上，“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我告白，但我那時候答應你，也不是真的想和你談戀愛，隻是利用你擺脫許意的糾纏罷了。雖然後來……嗬，還真的有點動心呢。不過現在也好，其實你喜歡範以明吧？”宋承西盯著他，目光深邃。
    蔣翊愣了一下：“我……以前是喜歡他，可是現在喜歡你。”
    “我那個小舅子還真是幸福啊，那麼多人都愛他，從小到大都有人嗬護，才有任性的資本吧。咱們才認識多久啊？你這就放棄舊愛奔向新歡了？”
    “我……”
    “我雖然對你動心，可是你太小了，我這個年紀的老男人，玩不起小孩子的遊戲了。戀愛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不重要，因為一旦遭遇了錯誤的感情，太折磨人，與其冒險，還不如保守一點，過平靜的生活。”宋承西垂下眼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雙眼皮的褶皺，獨特的彎曲弧度，溫柔又憂鬱，仿佛一條淺溪，一直淌進人心裏。
    “我是認真的，不是玩兒，你相信我。”蔣翊扶住宋承西的肩，想讓他看自己的眼睛，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心。
    宋承西抬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我信現在的你，但不信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