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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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旁人都因這件事議論紛紛,那麼最受到影響的自然非崔家莫屬了。畢竟那兩個當事人,花錯和恭王,一個是崔婷本來想嫁之人,一個是崔婷將要定親之人。結果,居然成了這兩個人早就已經私下暗戳戳地分桃斷袖了,這讓即將嫁入恭王府為妃的崔婷情何以堪!
弄了半天,原來她才是最大的笑話。
本來還以為恭王和花錯兩個在爭奪她,如今才知道,恭王其實從頭至尾都是在跟她搶花錯。故意到大佛寺造成巧遇,然後將花錯拉走,之後又故意讓皇後她們出麵提親,就是為了阻止她嫁給花錯。可笑她還以為自己怎麼就被這個痞子王爺看上了,還覺得對不起花錯,原來那兩人根本就在把她當成一個傻子。
崔婷默默流著淚,將原本一直珍藏在錦盒中的那對珠花取出來,兩枚原本一模一樣的珠花,其中一枚上麵還殘留著凝固的血跡,她藏著,因為那是花錯借過用過的,因為那是他的血,如今看來,竟是這般可笑。崔婷將錦盒連著珠花一同狠狠砸向地麵。
如此玩弄她感情的兩個人,她一個也不會原諒,總有一天,她也要他們嚐到被人愚弄,成為世人笑柄的下場。
周惜惜看著表姐,雖然同情可憐,卻實在不知該如何相勸。遇上這樣的事,換了誰都會發瘋吧。何況表姐這種一直都關在深宅大院,從未接觸過外界的女子,第一次動了心的人,居然是個有龍陽之癖的,也真是讓人無語了。
但無論如何,這花錯如今也算是已經遭到了報應,被打成了殘廢,這結局也夠淒慘的了。
若非這事跟自己表姐有關,其實周惜惜暗地裏也是有些同情花錯的,怎麼說一個驚才逸逸的人忽然手足俱斷,後半生隻能躺在床上,也是一件讓人扼腕歎息的事情。何況花錯到底也算是救過她們的。
再仔細回想起來,其實花錯從頭到尾都不曾對表姐表示過什麼,嫁也好,不嫁也好,原本就是她們崔家一廂情願的事情,再怎麼也怪不到花錯頭上去。便是表姐落到花錯懷裏那事,人家也是好心相救,那種情況下,相救是情分,不救也是本分。就因為花錯伸手相救便一定要人負責,本身便有些無賴了,若是花錯不計較也就算了,若人家心有所屬,不願意,難道還有強嫁的道理?
但這樣的話,周惜惜當然不敢真的對崔婷說。
崔婷這會正在氣頭上,自哀自怨已是忙不過來,哪裏還有心情體諒別人。
不過這種事情,時間久了,事後慢慢再回過頭來細想,也總能看清楚的。何況表姐怎樣說都是個純良柔情的女子,到底心裏還是牽係著那個人的,如今雖然說怨說恨,隔些個日子,等氣消了,隻怕又要為那人心疼也未一定。
……
日起日落,月盈月虧,時間在安靜無聲中悄然不歇地移動著腳步。
暗影樓的寢室中,花錯躺在床上,看著那一片被風無意中吹到窗棱上的黃葉,目光散漫而倦怠。他到底還是活了下來,明知要麵對的也許會是更多更不堪的羞辱和指責,但是正如月魅所說,若他就此以死逃避,又有什麼臉下去麵對修默。他還有未完之事,怎可輕易死去。
對於自己所受的傷,花錯並沒有怎樣抱怨,本來以為自己是必死的,如今撿了一條命回來,已是萬幸,又有什麼可怨恨的。至於四肢的傷,若非溫柔當時存心想讓他多受些折磨,隻怕等宣帝改主意時他早就已死了多時了,所以也算是因禍得福。雖然他怎麼也沒搞明白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溫柔,但既然都已經成了這樣,也沒什麼可多說的。都是成年人,心知肚明,日後自己多留點心便是了。誰會傻傻地特意跑溫柔麵前,苦大仇深地問他,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半個月來,他每日要換藥,承受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煎熬痛楚。藥王穀的續骨膏雖然能生肌續骨,但這過程卻仿佛是在烈火中熬煉骨頭一般,這些他都默不作聲地扛了過來。因為隻有這樣,他日後才不用成為一個需要別人伺候照顧的廢人,才能繼續做他該做的事情。如今他的手腳終於恢複了知覺,能勉強下地走上兩步,也終於能自己用手端碗喝湯吃藥了。
想起當初自己賴在修默懷裏,故意讓他喂自己的樣子,花錯不禁心中又是一陣酸楚。那樣任性地揮霍著幸福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複返了。
花錯閉上眼,慢慢調勻呼吸,盡力不去想那些,沈太醫已經再三警告過,他如今不能大喜大悲,要保持情緒穩定,否則他的心髒隨時便會支撐不住。可惜,有些事,有些感情,哪是那麼容易做到雲淡風輕的。
這半個月趙斌都不曾露麵,他也知道,這次自己受傷對趙斌來說,隻怕也是個沉重的打擊,那個玩世不恭,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趙斌經曆了這一切後,不知能否重新緩過來,恢複原有的自信驕傲。
肖侍衛倒是來過幾次,送了些禦用藥品,又跟月魅打探了花錯的狀況便回去了。
花錯自然清楚那是趙斌派來的,但心裏依然會有些小小的失落,不知究竟為何。其實,即使趙斌親自過來,兩個人除了尷尬,恐怕也無話可說吧。
花錯自嘲地笑了笑,他還真是個貪心的人,都到這個地步了,自己還在奢望什麼呢。
雖然他本來稍微恢複點後便想搬回去住,但曹公公和月魅還是堅持讓他留下了。這件事表麵看似乎隻是宣帝因為流言而與趙斌之間的矛盾激化才發生,但這流言究竟因何而起,花錯當年的身份如何會被泄露到宣帝耳中,這些都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著,想將花錯除去。而花錯雖然對嚴平之的那件事深感丟臉,卻也不敢對曹公公隱瞞。有人利用迷魂術操控嚴平之做出這樣的事情,曹公公越發覺得事情蹊蹺,因此也不敢讓花錯在這種情況下再出去自己住。
門被輕輕打開,許彥端著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上的碗裏飄散出一股澀澀的藥味。
許彥將托盤放到桌上,把花錯扶起來,斜靠著大迎枕,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藥端到花錯麵前道:“公子,該喝藥了。“
花錯接過藥碗,慢慢地喝著,苦澀的藥和著苦澀的心情,倒也是相得益彰。
他當初讓許彥來做自己的書童,沒想到不過幾天之後,自己便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許彥自然不知道,找到他家,卻發現沒人在。孩子老實,傻傻地在那兒等了幾天,幸好月魅正好去替花錯取替換的衣服見到他,問了情況才帶過來。如今倒是正好伺候花錯飲食起居了。
許彥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菩薩心腸又會吹笛子的俊逸公子,居然會被人打傷到四肢無法動彈,躺在床上連最簡單的事都無法自理。
雖然原本說是做書童的,現在成了照顧病人,但許彥原本伺候生病的母親已經有了經驗,這些倒是都難不倒他。
何況花錯並不挑剔,平日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靜靜地躺著,既不呻吟也不抱怨。倒是許彥發現,花錯雖每次換藥時都不聲不響,但換完藥後,不僅是花錯的衣服,甚至身下的床褥都被冷汗浸濕了。
許彥見此越發盡心盡力地伺候花錯,希望花錯能早日康複,重新變成當初那個玉樹臨風,豐神俊雅的翩翩公子。
……
梁霄下午過來看花錯的時候,見花錯正斜靠在床上,拿著本書翻看。
屋子的窗都敞開著,光線清幽,涼風習習而入,並沒有久困床榻之人的鬱結氣氛,倒是讓人覺得有些閑適靜謐。
見此,梁霄原本沉重的心倒是放鬆了不少。此刻看花錯的臉上,依然是淡然無波的樣子,似乎那個半月前幾乎被打死的,是與他無關的旁人。
這些時日,梁霄也曾和趙斌見過數次,反倒是在趙斌眼中見到更多的抑鬱和怨憤。
梁霄如今終於也知道了花錯便是原本暗影衛左掌令使,兩人早就打了多年交道,難怪他一直覺得花錯的言行舉止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沒想到俊逸多才,文文弱弱的花錯,居然是那個一直帶著麵具,語言清冷淡漠,武功與修默不相上下的左使。難怪當初修默會不顧一切地在聽濤樓把花錯救出來,難怪修默的死會對花錯造成那樣的打擊。
如今想來,花錯這些年在暗影衛一直不曾以真麵目見人,雖然也經曆了不少艱險,卻也安然無恙地過來了。沒想到如今和趙斌剛一相認,反而又落到這樣的境遇,看來這兩人果然是孽緣。這趙斌恐怕真是花錯命中的克星。
梁霄坐得近了,聞到花錯身上有些刺鼻的膏藥味道。這才明白為何所有的窗戶都敞開著,否則這一屋子的藥味,不要說病人,便是來探病的人心情也會頓時壓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