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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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沉醉,岸柳低垂。江麵波光粼粼,天上的月與水中月兩相對映,默默散著柔和的清輝。風中攜帶著各種花的馨香,蟬的長鳴鋪墊著夏夜的背景基調。
江岸邊係著一條無人的小木船。但梁霄和冰凝卻並沒有上船,而是隨意地坐在岸邊的岩石上,也許,月夜泛舟的浪漫對他們而言畢竟還太早了些。
“你們明天真的要走了?”梁霄的聲音裏透著掩飾不住的惆悵和不舍。
“嗯。”冰凝點頭,望著湖麵上的月光倒影,眸子裏閃動著什麼,隻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我們在京都已經逗留了一個月,也該回去稟明師傅這兒發生的事情了。”
梁霄點頭道:“說的也是,那你以後還會過來麼?”
冰凝沉默了片刻,悄悄瞟了梁霄一眼輕聲道:“也許吧。”
也許!這種不確定的回答可不是梁霄想要聽到的,梁霄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垂著頭悶悶地不作聲,拿手中的柳枝無意識地抽打著河岸的青草。
冰凝心裏又何嚐不清楚梁霄的心意,隻是,她出生在天山腳下,是牧民的後代,族人世代在草原上遊牧為生。冰凝三歲的時候,父母在牧羊時遭遇狼群喪生,她不僅成了孤兒,更成了遷徙時族人眼中的累贅,風雪之中被故意拋棄,幸好被師傅收留才得已幸存下來。一直以來都是師傅將她們師兄妹撫養長大,如今養育之恩未報,這兒女之事,她又如何能自作主張。冰凝再怎麼有著草原女兒的豪爽,遇到這種感情問題,也免不了有些小女子的心態,瞥了眼一臉抑鬱的梁霄,臉色微紅地道:“有些事情,總須得到師傅的首肯才行。”
梁霄聽了這話,心裏也已經明白了冰凝的意思,心頭大喜,忙點頭鄭重地道:“你不用擔心,我這兩年內一定會想辦法去天山拜望令師,求他將你許配於我。”
冰凝的臉上的紅暈更甚,嬌嗔道:“我有什麼可擔心的,誰說要許配於你了。”
梁霄此時心中的煩惱一掃而空,自然不會介意這些,嗬嗬笑道:“好,好,我說錯了,是我擔心,怕你師傅將你許給旁人,所以一定要找機會早些過去。”
冰凝嫣然而笑,杏眼含春斜了他一眼,卻也不再多說什麼。其實冰凝也清楚,梁霄作為忠勇侯世子,又是禁軍統領,畢竟不似他們江湖兒女,能隨時仗劍天涯快意江湖的,要遠去天山談何容易,平時需要承擔的責任和重擔不說,僅僅以他的身份若突然置身於草原,隻怕都會引起草原部落的驚恐,以為天朝準備發兵攻打各部落。但無論多麼難,多麼不可能,既然梁霄這般說了,她便深信他一定能做到。雖然他們認識才不到一個月,雖然她平日一直喜歡逞口舌之快,貶低梁霄,但其實她心裏卻很清楚,在京都這個繁華之地,在充斥著紈絝子弟的貴胄圈中,梁霄是個腳踏實地,真正值得信賴的人。
兩人坐在岸邊,聽著江水拍岸,風月正好,縱然沒有什麼甜言蜜語或海誓山盟,隻是並肩而坐遙望江月,兩人的心中也自有著滿滿的欣悅和怡然,柔情如絲如縷牽係著兩人的眼角眉梢。
……
風凜回到客棧,見冰凝尚未歸來,便獨自回房收拾行囊。他隨身的物品不多,收拾起來倒也十分快捷。正快收拾完時,風凜卻突然發現從衣物中掉出一塊玉佩來。
風凜撿起來一看,綠色玉佩閃著溫潤的光澤,上麵雕刻著極其精美的如意蓮葉,正是數日前他在何府撿到的。那日他本想下午找時間將玉佩還給那個女孩,結果下午花錯受傷後他也陪著一起離開,這事情便給擱置一邊,之後也就忘了。此時才想起來,這幾日自己居然一直拿著人家女孩子的玉佩,不由後背發汗,一下子尷尬起來。
“好漂亮的玉佩!”冰凝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後麵響起,隨即風凜手中的玉佩已經被冰凝一把搶了過去,拿在燈下細細觀看,一邊說道:“師兄,你從哪兒買來的這玉佩,這玉還有這刻工,價格不菲吧?”冰凝剛回來,想跟師兄打個招呼,沒想到卻看到風凜坐著拿了個玉佩發呆。此刻搶了玉佩一看,不覺也有些奇怪起來,師兄雖然平日對師弟師妹照顧周全,卻是個榆木疙瘩的性子,怎會去買如此貴重的玉佩,而且一看就是給女孩子用的。
風凜被師妹看到這玉佩,越發羞窘,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隻僵著臉不作聲。
冰凝見風凜沒有回答,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發現風凜的表情怪異,便調笑道:“難不成師兄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準備送給她的?快說是誰,讓師妹幫你參謀參謀。”
風凜劈手奪回玉佩,沒好氣地道:“別胡鬧,這是人家的玉佩,我隻是撿到了,一時忘了還回去。”
“撿,撿到的?”冰凝一時有些傻眼。
“是啊,就是上次在何府的時候撿到的,本來想找機會還給那個姑娘的,但那天下午花公子被打傷後我陪他先行離開,後來就把這事給忘掉了。”風凜一臉的懊惱,這兩天自己怎麼就沒想起來,否則私底下請梁霄打聽一下到底是誰家的姑娘,也好將這玉佩物歸原主。現在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京都了,梁霄明日又是當值,自然是碰不上的,難道自己還將這玉佩帶回天山去?讓旁人知道,越發要笑掉大牙了。
冰凝眼睛驀地瞪得滾圓,失聲問道:“難不成是那個江靈的?”她倒是也將這事忘記掉了,那個掉在師兄懷裏的女孩,可是對師兄相當有好感的,那天江靈喝醉後的話,可不止她一個人聽到呢。想到那些話,冰凝的目光便不由地往風凜的胸部睃了幾下,看得風凜直起雞皮疙瘩。
風凜聽冰凝這麼一說,愣怔了一下道:“誰是江靈?”
冰凝無力地抬手扶額,一臉無奈,自己師兄果然還是個榆木疙瘩,人家女孩子都掉到他懷裏了,居然連名字都沒問一下,拿了人家玉佩都不知該還給誰。“就是那個在假山下被你接住的那位女孩咯。”冰凝道。
“原來她叫江靈。”風凜舒了口氣,知道是誰那便好辦了,總能想辦法把玉佩送回去。隨即又狐疑道:“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冰凝一臉同情地看著自己師兄,道:“那天吃午飯的時候,假山那邊發生了什麼,在何府的所有女孩子就都知道了,現在隻怕整個京都也隻有你不知道自己抱的是誰。“
風凜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怎麼會這樣!自己還當京都的女孩子都很矜持保守,所以這事他們三人事後都沒再提起,生怕壞了人家姑娘名節,誰知人家女孩子倒是早就宣揚出去了。
冰凝又問道:“不過師兄到底對那位姑娘有意思麼?人家姑娘可是對師兄一見鍾情了哦。何況這救命之恩,少不得以身相許……“
“你閉嘴!“風凜沒好氣地打斷道:”什麼救命不救命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別扯太遠了。何況你師兄這些年救了多少人,幾時需要別人以身相許過了?“
冰凝深感掃興,忍不住小聲嘟囔道:“又是那樣,還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風凜白了她一眼,煩躁地道:“你和那梁霄有情有意就夠了,少來管師兄的事。我明日便讓人將玉佩送回她家。”他原本就為了這玉佩心煩,如今聽了冰凝的調侃越發覺得不知所謂,也不由想把這玉佩早日還了省事。
冰凝急道:“這可不行,假山那事誰都清楚是救人性命,沒那麼多顧忌。可這玉佩卻是人家女孩子的貼身之物,你這般送回去,豈不是把人家的名節給毀了。”自己不過是和師兄開個玩笑罷了,雖然江靈喜歡師兄,也不過是因為喝醉了才跟手帕交們說的。若這麼明著把玉佩送回去,讓人家女孩子的臉往哪兒擱,以後還怎麼嫁人。
風凜呆了呆,他隻是想著物歸原主,倒沒考慮過這些。這般一想,也不禁犯愁道:“那怎麼辦才好,不能還回去,又不能扔了,總不至於讓我把這東西帶回天山去吧。”
“暫時也隻能這樣了,反正你先收著,日後我們若再來京都,自然有機會還回去的。”冰凝說這話時悄悄瞄了風凜一眼,底氣不是很足。
風凜嗬嗬冷笑了一聲,冰凝的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他的,不過他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其實他自己又何嚐不想再回來一次呢。
兩人各自按下心事,先安排了一下明日的行程,便分頭回房睡覺去了。
江靈這晚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從何府聚會之後,她便發現自己隨身的玉佩不見了!若是普通的玉佩也就算了,但這個玉佩卻是她外祖母傳給她的訂婚玉佩。
江靈其實在家中屬於幾乎被忽略的一個角色,她上麵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剛出生的時候,小名金花,家人還是一團高興的,等第二胎出來又是女孩,便成了銀花了,父親的失望可想而知。待江靈出來,幹脆連銅花都懶得起了,直接變成了招娣。好在第二年江夫人總算是得償所願生了個大胖兒子出來,夫妻倆眉開眼笑的給兒子起了一個江玉郎的大名,然後卻又開始犯愁,這家中金花銀花才四五歲,招娣剛滿一歲,一下子又有了一個,如何照顧得過來,畢竟那會江磊還沒混到如今的位置,俸祿也沒有現在這麼豐厚,商量之後便把江靈送到外祖父家。
江靈的外祖父薛家也是勳貴世家,外祖母永安縣主是永安郡王的嫡女。永安縣主隻生了一兒一女,兒女各自成家立業後正覺得孤單,見到外孫女自然是分外高興,簡直比當初對自己的女兒還要寵溺。江靈長到十歲被升任禮部右侍郎的父親接回江家,臨走時外祖母便將這個玉佩給了江靈,希望江靈日後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如今這玉佩遺失不知落在誰人之手,若是個君子也還罷了,若是被哪個市井小人潑皮無賴撿了去,這可怎生是好。
江靈這越想越愁,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打算明日去找幾個姐妹商量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