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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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哪裏,子期是當真不能喝酒,這點我們都能作證,他今晚可一直都喝的茶。”沈玉欽忙過來打圓場,一邊笑著遞過一個酒杯,接著道:“若嚴公子一定要敬這一杯,那就由在下替子期飲了如何?”花錯受傷後得了喘咳之症的事早就在同僚間傳開,所以今天他說不能喝酒誰也沒有異議,誰知會突然多處這些二世祖敬酒的意外。沈玉欽看兩邊都是固執的人,誰也沒有讓步的意思,也隻能由他出麵緩和一下了。
嚴平之平日裏都是頤指氣使慣了的,哪受得了被人當麵拂了麵子。何況方才他誇下了海口說今日定要將花錯搞到手,此刻被自己的哥們在一旁挑唆,寒著臉冷冷斜了沈玉欽一眼,哼了聲:“你也配。”他本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平日裏哪有人敢對他說半個不字,此刻被拒,免不了言語有些難聽。
沈玉欽的笑臉登時便僵在那兒,拿著杯子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那張原本一團和氣的圓臉此時羞得一會紅一會白。
花錯見沈玉欽為自己受這委屈,不免也惱了起來。
花錯在曹公手下做了多年,嚴平之的後台和背景他豈會不知。莫要說他的父親,便是兩個姐姐姐夫的勢力,哪個是自己如今這個小小的翰林得罪得起的。自己目前內力已失,又不得已暫留翰林院,如今隻不過一個從五品的清水官。拿什麼和嚴平之這些世子爺鬥?
所以之前那些世子們再怎麼挑釁,他隻是雲淡風輕地一再隱忍。
但他畢竟也是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說不上一定要有什麼雄心壯誌,非得救世濟國。但最起碼明明德的初衷,終究還不曾忘卻,讀書人該有的氣節,終究還不曾丟棄。
他們這群翰林再怎樣官微言輕,也是今科進士,天子門生,朝廷官員。這般被人羞辱,縱然不是有意為之,也算是侮辱斯文。
況且沈玉欽此時是為他而被嚴平之羞辱,他又怎能看著同僚被羞辱而坐視不管?
再者他在暗影衛多年,豪俠義氣都已是深入骨髓的,此刻怎麼忍得住。
當下便衝沈玉欽展顏一笑道:“沈兄,多謝了。“說罷起身接過沈玉欽手中的杯子,隨手將玉欽拉到身後。
嚴平之隻當花錯已後悔服軟,又見他方才衝沈玉欽那一笑,眼角眉梢漾出的豔麗之色,讓人不由地心神蕩漾。自然滿心歡喜,得意地往他的杯中斟滿了酒。
卻見花錯夷然自若地舉杯將酒慢慢灑到地上,淡淡地說道:“各位既然說是愛才而來,便該對文人有起碼的尊重,若連這點都做不到,這酒,果然不配我喝。“說完將酒杯倒扣在桌上。
他本是個傲氣的人,此刻也不看嚴平之,隻與幾位同僚作了個揖,稱時間已晚,因自己第二日一早還需到翰林院當差,此刻先行告辭回家。
說罷便轉身往外走。
到門口時,卻聽到嚴平之幽冷的聲音低低傳來:“你……不要後悔。“嚴平之隻當花錯和在座的那些人一樣,不過是個普通的翰林,對他敢如此大膽妄為地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自然分外惱火。
花錯的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跨了出去。
到了這個份上,容不得他害怕,更無半點反悔的餘地。
倒是柯韋在一旁看傻了眼,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性子溫和的花錯居然會和嚴平之杠起來。其實以他的家世身份本來倒不是不能從中相勸一下,隻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他還沒轉過彎來,花錯居然已經抬腳出了包間的門。
柯韋想起花錯是與他一同坐馬車來的,自然不能讓他獨自走回去,於是趕緊起身追上去,經過嚴平之身邊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來不及細說什麼,隻是搖了搖頭,低聲說了句:“誤會,誤會。“便走了。
嚴平之是認得柯韋的,剛才隻顧著盯著花錯看,居然沒留意到。
柯韋本身雖沒什麼,但他的妻子崔家的勢力卻不比自己家差到哪兒去。首先柯韋的嶽丈崔元禮這個西寧侯因為當年靖王的關係是與國同壽的世襲爵位。崔元禮的弟弟崔元兆是戶部尚書,轄管軍需俸祿財政等是誰也不敢輕易得罪的人物,而他的妹夫周思遠作為殿前都指揮使掌握著京都禁軍的調配權,無論哪個拿出來都是妥妥貼貼碾壓一些尋常貴胄的人物,所以這柯韋雖看似尋常,實則大有來頭,連嚴平之都不敢輕易得罪。如今看他追著花錯離去,嚴平之才驟然領悟自己恐怕做了什麼錯事了。
花錯出了百味齋才想起自己是和柯韋同來的,現在自己這般跑出來實在有些失禮,倒是開始懊悔方才自己的魯莽了。有些事原本好言解釋一下便能解決的,自己當時也是被那些紈絝子弟的話給惹得心浮氣躁,懶得解釋,此刻反過來看,那些都是一群未及弱冠的小孩,自己去和他們計較些什麼。正扶著額頭發愁,卻見柯韋已經跟了出來,見柯韋這等義氣,他心底難免又添了一份感激。
……
嚴平之見到花錯和柯韋離去,頓時沒了興致,也不再逗留,與幾個世子回自己包房內又喝了一會,雖叫了幾個歌女奏樂伴唱卻依然提不起興趣來,早早買了單打道回府。
嚴平之坐的是軟轎,一路回到嚴府直接進了前院停在垂花門前。嚴平之下轎後穿過垂花門,過了石榴花開得正豔的正院,走入正廳,見自己老父嚴越首輔正在廳裏坐著,便趕緊上前請安。
嚴越平日事務繁忙,早出晚歸,也是難得見上這個寶貝兒子一麵,見他如此乖巧,不禁眉開眼笑地叫他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坐了,父子倆聊上一會。
嚴越問了些日常瑣事後便開始考察嚴平之的學業,問了些經學有關的問題,卻發現本來神色自若的兒子立即支吾了起來,嚴越心裏立刻明白這小子除了吃喝玩樂,心思根本沒在學業上。也怪自己平日太過寵他,而且家中的老母,妻子姨娘等,哪一個不是護著他如寶似玉的,好好一個孩子,生生被慣的成了個潑皮。按著腦門要發火又舍不得,悶了半天,還是長歎一聲把手放在膝上,吩咐下人端些消暑去火的水果飲子來。
嚴平之察言觀色也知道自己堪堪躲過一劫,心裏高興,不由想起方才在百味齋的事,便跟嚴越打聽那個翰林院姓花的事情。嚴越聽了倒是一愣,心想自己兒子平日裏隻跟一些王侯勳貴世子一起胡鬧,幾時關心過官場上的事情來。便蹙著眉問道:“你問他作甚?“
嚴平之看父親神色有些不善,也不敢完全據實講,隻是回了句:“今日在百味齋遇到一群翰林在那兒聚會,見他與那柯韋的關係不錯,所以才問的。“
嚴越冷笑了一聲道:“那不過就是個攀炎附熱的勢利小人,蠅營狗苟,野心勃勃,一早就拉攏著崔家,如今又攀附上了太子,專門踩著別人往上爬。“這宣帝的兒子中間,除了一早就死去的長子和前太子,還有死於意外的六皇子八皇子,和前兩年病死的七皇子。如今能一爭儲位的,除了太子趙斕,寧王趙牧,恭王趙斌,便隻有秦貴妃所生的九皇子齊王趙致了,但恭王這些年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而齊王畢竟才十二歲。所以這次太子被陷害的真相一出,寧王便首當其衝成了最受嫌疑之人,雖然宣帝此番仁厚為懷,暫時不予追究,心裏總是有了疙瘩的。寧王這些年好不容易兢兢業業做出的政績隻怕都會被一筆勾銷,他既是寧王的嶽丈,自然也免不了受此牽連,這幾日心裏窩火,忍不住便抱怨了幾句。
“老爺這話就說得差了。“剛巧端了盤切好的蜜瓜過來的嚴夫人聽到嚴越的話後,趕忙說了句。
嚴越聽了微怔了一下,看著走上前來的老妻,嚴夫人把托盤放到嚴越身邊的案幾上,又吩咐跟她一起過來的丫鬟把一壺薄荷甘草飲子放在托盤邊上。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如今越是這個局麵,老爺便越是要顯得坦然自若,想法交好那個姓花的才是,否則讓人見到老爺這副憤憤不平的模樣,豈不是益發讓人懷疑此番是寧王暗中陷害兄長,圖謀儲位麼?“嚴夫人這兩天一直在安慰回府訴苦的大女兒,自然把這事看得透透徹徹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嚴越這一聽不由悚然色變,細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幾日的言行,幸好並無過激之處。還是自己夫人心思縝密,謀慮深遠,否則自己這一意氣用事說不定便壞了大事了。
嚴平之平日也不關心朝中之事,此刻見了自己父母語藏暗機,自然是莫名所以,轉念一想,反正聽二人說是與姐夫寧王有關,大不了明兒個去找姐夫問一下便是。所以幹脆也不再多問,叉了兩塊瓜吃了,又喝了半碗薄荷飲子便跟父母問安後回內院自己房中休息去了。
……
花錯回到家中,也顧不上換衣熬藥什麼的,直接和衣上床,倒頭便睡。算起來他被春三娘下毒折磨到今天也不過第五天,即便體質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恢複。何況昨晚沒睡多少時間,今天一早便去上朝一直折騰到現在,也實在累到不行,倒真個連相思情欲都拋到了一邊,一夜無夢地睡到天明,連屋外電閃雷鳴下了一夜的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