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將李姐請了出去，說是要和楊帆單獨聊聊。臨走之前李姐衝楊帆眨了眨眼睛，意思應該是說祝你好運吧。麵對如此可愛的小姐姐，楊帆無奈地聳了聳肩，意思是順應天命吧。
    “你坐。”王總客客氣氣地說。
    楊帆也不推辭，坐了下來，望著王總。
    這張名片上承載了多少的曆史，接過那張名片，王總的手還是抖的，他用長滿繭子的雙手撫摸這張名片，溫柔得如同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這張名片了。”
    楊帆也不說話，看著王總。
    “有耐心聽聽我得故事嗎？”
    “如果我說沒有呢？”
    王總一愣，不滿地說：“這點耐心都沒有嗎？那那還來找我幫忙幹嘛？”
    楊帆笑著說：“那你講吧。”
    這種隨意的態度引起了王總的不滿，但是他低頭看了一下手裏的名片，所有的鬱悶都消失了。如果沒有那些人，那些事，他今天又怎麼能坐在這個位置說話。
    王總說。
    那個時候王軍二十歲，在他們老家是個很有名的混混。他的無賴之名“香飄十裏”。他總是和他那一群所謂的兄弟廝混在一起，早早就輟了學，待在家裏吃著父母的，玩得不亦樂乎。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有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們，他們就回以拳頭。碰上漂亮的姑娘，他們就調戲一番，懵懂的少年心，把所有的情愫都表現在臉色，激昂的情緒也惹出過許多麻煩。
    但是王軍不在乎，他覺得他很快樂。他看不到路人的厭惡之情，看不到父母的失望之顏，他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直到他失手打死了一個人。那一天，他們和別人打架，王軍手裏拿著一塊磚頭，“哢擦”一下子砸到那個人的頭上，那個人捂住腦袋倒在地下，嗚咽了兩聲，就沒了聲音。王軍臉色發青，丟掉磚頭，蹲下身，將手指探到那人的鼻翼。
    他的手指忍不住顫動。
    沒氣了！
    “沒氣了！”旁邊有人察覺到他的異樣，小心翼翼伸出手指一試，發現人死了。
    這可是命案，不得了啊，一下子大家都慌了神，丟掉手裏的武器，大叫道：殺人了殺人了！王軍呆愣在原處，雙手抱頭，夜空靜悄悄的，月明星稀，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警鳴的聲音隱約響起，他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在監獄裏待了十年。漫長的十年，他總是喜歡麵對著牆壁發呆，他在思考人生，也在為之前的行為感到懺悔。等到有一天光明重新迎回他，他卻不敢返回家裏。出獄的那天，他很餓很餓，他好想回家吃飯，可是他不敢。他隻能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他餓到靈魂差點出竅，上天卻沒有因此而心疼他，反而降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他在雨中無助地哭喊。有一個女孩突然出現了。她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紮著雙馬尾，圓臉大眼睛，像天使一般可愛。她撐著一把傘，手裏還拿著一把傘。她跳著走到王軍的麵前，濺起的雨滴也是雨中的小精靈。
    女孩將手中的雨傘給他，給予了一個暖心的笑。
    王軍笨拙地打開傘，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餓嗎？”女孩從懷裏拿出三個饅頭，遞給他。
    “謝謝！謝謝！”王軍激動地說。
    “這麼晚，叔叔早點回家哦。”女孩歪頭笑著說，展現出了她的俏皮可愛。
    說完話以後，女孩又一蹦一跳走開了。
    王軍吃著還殘留著溫度的饅頭，心裏一片感動。直到他熬過這痛苦的一段時期去，取得了驕人的成績，當了銷售經理，他還回去找過那個女孩。那個女孩剛剛在讀大學，成績很優秀，但是家裏情況不太好。王軍表達自己的謝意，想要資助她讀書。
    那個女孩笑了笑，說：“那把傘不是我的，那三個饅頭也不是我的。是一對夫妻讓我給您的。”
    一對夫妻，省略號。
    王軍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他以為父母的漠不關心，原來早已將對他的愛表露出來。
    女孩始終不肯接受他的資助，他隻能給了她一張特殊的名片。
    他說，隻要以後有人拿著這張名片找到他，他都能實現一個不大不小的願望。
    不大不小的願望。這個承諾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
    因為他是橋妮公司的銷售經理，橋妮在國內那是數一數二的高端服裝公司，其名牌享譽國內外。一個銷售經理的承諾，舉足輕重。
    女孩問他，“明明你該感謝的人不是我，為什麼還給我這樣一張名片。”
    王軍說，“大約是因為當時你給了我一個微笑吧。”
    他忘不了那個微笑。
    在雨中，那個微笑，如同太陽一般溫暖。
    這是他的第一個故事。
    聽完以後，楊帆問：“那你回去找你父母了嗎？”
    “嗯。”
    “真好。”
    王軍笑了笑，說：“看樣子這張名片不會是那個女孩給你的。”
    楊帆好奇地問：“你怎麼看出來的？”
    王軍神秘莫測地說：“直覺。”
    楊帆深思地說：“我以為隻有女性才會根據直覺做出判斷。”
    王軍擺擺手，“我們這裏是服裝公司，我不得不承認直覺這種對我的推波助瀾很大。”
    緊接著就是第二個故事。
    王軍在得知自己的父母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後，終於鼓起勇氣回家，看到衰老了許多的父母，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他爸媽見到他很高興。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一起吃飯，好久沒有這麼熱鬧過。可是溫馨而短暫的團聚以後，得到的是一個更為駭人的消息。在他進去以後，他爸無心生意，沒想到被公司的副總，一個他曾經的老同學給拐跑了公司的所有錢。
    王軍在公司的職位雖然不錯，但是也拿不出來這麼多錢，他就向公司申請預支工資，也補不上那個大窟窿。催賬的人一次又一次把他堵到公司的門口，公司覺得影響不好，最後辭掉了他。
    沒了工作，他待在家裏，催賬的人也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他曾經怨過父母，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一向精明的父親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他就痛恨自己，痛恨曾經的自己。
    埋葬所有美好的事情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就在走投無路，被催賬的人堵在菜市場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幫他還清了所有的債務，還聘請他做他們公司的銷售經理。
    這個公司就是現在他待的公司，安塔公司。
    這家公司和橋妮公司一樣，也是一家服裝公司，不過兩家公司走的路線完全不一樣，安塔生產的產品便宜實惠，麵向廣大群眾。而與之相比，橋妮就顯得十分高大上，生產的產品高端昂貴，麵向高層次人群。
    兩家公司也算是競爭公司，那個人早就看中了他的才能，本來很早就想挖他過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挖過來，他就被辭掉了。
    楊帆問道：“那個人就是我們公司的老總嗎？”
    王軍點頭。
    楊帆笑著說：“那你工作一定很賣力了。”
    “當然。”
    還有第三個故事，可是王軍沒有再講，隻說不可能是那個人。
    楊帆沉思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跟你們公司老總有關係？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他。”
    “給你名片的人叫什麼？”王總用探究而充滿玩味的目光看著他。
    楊帆突然想起來，自己竟然還不知道那位可愛的小虎牙同誌是誰，“不知道。”
    王總說：“呦？一夜情？”
    “我隻知道他是名警察。”
    王總毫不意外的抽出一張照片，楊帆看了看，竟然是穿著一身西裝的小虎牙，照片中的小虎牙看起來要成熟多了，可是在楊帆眼中還是那麼可愛。
    “是他。”
    “這是我們老總的兒子，叫蘇啟航。”
    聽到王總說的這話，楊帆很意外，原來那個可愛的小虎牙是富二代，這在他身上倒是看不出來。
    楊帆納悶：“他一個好好的富二代，幹嘛要當警察啊。”
    王總皺眉，“年輕人，你這個問題問得很有問題。”
    其實王總也很少看見蘇啟航，但是匆匆幾麵，那個孩子就給他留下了什麼驚人的印象。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一個年輕人，充滿著活力與正義，明明有萬貫家財可以繼承，卻沒有選擇好逸惡勞。
    知道這張名片是蘇啟航給的，他也沒什麼感受。前些天老總請他到家裏吃飯，他還見到了蘇啟航。那個才20歲的少年，擁有著與他年紀不相匹配的成熟，一言一笑中透露著一種妙不可言的智慧。
    吃完飯，幾人坐在沙發上聊天，王軍發現蘇啟航有著淵博的知識，談天談地，從曆史縱橫到經濟，沒有他不了解的，王軍不禁誇他，“如果小航經商，必定前途無量。”
    老總拍了拍蘇啟航的肩膀，欣慰地說：“他當警察，也前途無量。”
    王軍說：“要是現在的年輕人像小航一樣優秀，我也就不愁找一名好助理了。”
    當時王總說了這樣一句話。
    蘇啟航看了王軍一眼，意味深長笑了一下。雖說王軍注意到了這個笑容，但沒有多想，隻以為是蘇啟航誤認為自己在奉承他，殊不知王軍每一句都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沒想到蘇啟航在想給他推薦人才。
    他不會懷疑蘇啟航看人的能力，但是他不知道跟前這個人是否適合做他的助理。他以往的助理之所以被他辭退，也都是因為一些小問題。
    有些人能力出眾但是迷迷糊糊，王軍沒有耐心更沒有義務忍受她的遺忘病。有些人有能力也很認真，卻有些不好的習慣，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這讓王軍很厭惡。他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難免對身邊的人要求也嚴格了一點，如果眼前這個人不能適合他，就算蘇啟航的麵子他也不會給的。
    王軍說：“既然那樣，你從現在起就上班吧。”
    就算有關係，也不用這麼直接吧，楊帆有點受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