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起來的時候，頭很暈。他當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會真的感染流感了吧！想起家裏還有感冒藥，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喝了一杯。
    過了一會後，他自己去量體溫，沒有發燒，盡管如此，仍是提心吊膽。
    匆匆準備好兩個人的早餐，他去喊對門過來吃飯。
    曲靖第二次上門，已經駕輕就熟，而吃飯過程中，顧笙明顯地心不在焉，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我去直播了，碗放這裏，我待會洗。”
    顧笙今天很有靈感，昨晚藥店老板的事情他感觸很深。坐在電腦前，打開攝像頭，他就開始一頓騷操作。以極快的速度戳出個人形，並身在其中，開始刻畫人物的細節部分。
    最近封城的地方較多，大家閑置在家，一大早的，顧笙的直播間裏就湧入了很多人，一見積極工作的主播，紛紛開始留言打招呼。
    ——早上好！
    ——主播今天準備做什麼？
    ——材料好多，主播是要搞事情嗎？
    “大家早上好，我今天準備做一個我認識的人。”
    ——我藕不是一向都做動物的嗎？
    ——這就是小小藕說的“英雄”係列？
    ——第一次看我藕做人物，送發發~
    ——眾人圍觀主播第一次，刺激！
    ——樓上皮皮蝦，你媽喊你吃飯啦！
    名為“皮皮蝦”的網友一愣，她真名叫吳霞，是一個剛回家就遇到封城的女大學生，如今的家是跟著媽媽後的重組家庭。從小她就寄宿，對家裏的事一向漠不關心，成年之後就沉迷於自己的手工製作，和家裏人的距離也越來越疏遠。
    這次流感，她本來一個人待在大學宿舍，要不是媽媽奪命連環call，她也不會回來。回來後不久，流感就在國內大麵積爆發了，連著很多地方開始封城。知道封城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躺在舒服的被窩裏，根本沒有在外麵人們的兵荒馬亂。
    知道很多朋友被困在外麵，或是旅館，或是學校，或是已經工作的地方，一邊擔心著自己隨時會被感染，一邊想著真要死也想回家裏再死。那一刻，她突然被觸動，第一次感覺到回家後的踏實。
    也是那一天，她在吃飯的時候，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家人，第一次想拉近彼此間的距離。然而，斟酌了一早上，她有口難言，衛生不用她打掃，下一頓吃什麼不用她操心，小弟弟有後爸在帶，要做什麼都有人全部做好，她鼻尖一酸，突然感覺自己那麼多餘。
    吳霞對著屏幕學習羊毛氈的時候，她媽真的過來敲門喊她吃早餐。隻是這一次，她開門的時候，她媽還守在門口沒走。
    “媽？”
    “平常老看你不是窩在房間裏麵就是玩手機，難得回來一趟，也不跟我和叔叔說說話，你都在裏麵幹什麼？”
    吳霞趕緊拉開房門，讓她看桌麵上的東西。她第一次想表達點什麼，表情有些慌張。
    “我在做手工。”
    吳霞媽媽走進去，拿起桌上一堆活靈活現的動物很是吃驚，瞪眼說，“這都是你做的？”
    “嗯”，她說，“我跟著這個主播做的。”
    “做得這麼好”，吳霞媽媽很震驚，“這比我給你弟弟買的那些玩具還要好，太棒了閨女！”
    吳霞心裏一暖，靈機一動說，“弟弟很喜歡這種？這些送給他，他要嗎？”
    “姐姐做的，他肯定喜歡”，吳霞媽媽小心翼翼地說，“真的送給弟弟沒關係，你自己要不要收藏什麼的？”
    “不用，我買了很多材料，可以做很多。”
    吳霞點點頭，很是驕傲地說，“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門手藝，以後畢業也不用擔心你這麼不愛說話找不到工作了。”
    不是不愛說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不過也沒關係，吳霞想，慢慢來，一家人總會比以前好一點的。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主播？”
    “嗯，他叫小小藕，手工非常厲害！”
    “長得麵善，不錯不錯。”
    “對了媽，他也會做很多點心，我看弟弟喜歡，你可以給他試著做一做……”
    顧笙自是不知道屏幕那邊發生了什麼，比起剛起床那一會，現在他的眩暈感更加厲害，麵對彈幕上大家的困惑，他解釋道，“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們樓下一家藥店老板確診為新型流感被帶走了。他是一個特別好的大叔，從病情剛開始，口罩和酒精的價格因為供不應求，抬高很多倍，隻有他，一直保持疫情開始時的價格，從沒有變過。不發國難財，始終一顆赤子之心待人，我覺得他是我心中的英雄，所以我想試著做一做他的形象，當然，可能並不像。”
    ——原來這就是主播口中說的“英雄”，受教，受教！
    ——流感的到來讓我們看到了很多人性閃光的一麵，也看到了人性黑暗的一麵，這場疫情就是一麵巨大的照妖鏡啊！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有人獨善其身，有人懸壺救世。
    ——希望感染的藥店老板趕快好起來！
    ——祈禱祈禱！
    ——老板加油！
    ——老板加油！
    ——最困難的時候已經到來，但我相信，隻要每個人都服從指揮，做好防疫工作，一切都會結束的！
    “是的”，顧笙深以為然，他的速度很快並沒有因為跟大家聊天而耽誤自己的發揮，做到差不多的時候立刻拿到攝像頭前讓大家仔細看看，然而他卻看見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在屏幕上劃過。
    ——那個感染的老板不就是病原體嗎，誰知道他賣東西的時候有沒有感染其他人？
    ——我感覺主播就是在蹭這次疫情的熱度。
    ——現在的十八線小主播真的是想火想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垃圾主播垃圾主播垃圾主播垃圾主播垃圾主播……
    最近他的粉絲長得很快，臨破五十萬，但是，不和諧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仔細一想，不會是遭哪個其他主播恨上了吧？
    眩暈感突然變強烈，顧笙回頭看一眼，曲靖不在，碗幹幹淨淨地擺放在客廳一角，倒是讓他意外。
    ——你們才是垃圾，主播明明一番好意，你們的心得多髒才能把人曲解成這樣！
    ——黑粉原地自殘吧！
    ——你們這些腦殘粉，神經病！
    眼看彈幕上的人要吵起來，顧笙出口想打斷，曲靖的對話框那裏卻發過來一個鏈接，他鼠標一轉，優先打開了視頻鏈接，他帶上耳機，點開小窗口播放。
    “哎嗨，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這也是一個主播，開口就是少年音，模樣出眾，看他展示台上擺出的玩偶，顧笙就知道是同行。
    少年不知歸，粉絲量兩百三十萬，看起來是一個很火的主播啊。
    “小小藕，新人嗎，長得還挺帥。”
    彈幕下瞬間刷過“你更帥”的話。
    “這麼快就有幾十萬的粉絲，成績很不錯蠻~”
    “他要做”英雄”係列？哈哈，我也正想做這個呢，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哼，那就算了吧！”
    “看來我這個對手很有想法，哇，直播的時間還這麼長，手腳也很靈活，感覺好有壓力咧，不行，看來我今晚要挑燈夜戰到天明了。”
    少年不知歸，這個人眼下還有青色，一看就是睡眠不好，彈幕中的人瞬間安慰他讓他早點休息。
    顧笙看完自然明白了，果然是同行相殘。
    ——謝謝。
    他回複曲靖道。
    ——嗯。
    ——加油。
    顧笙輕笑，起身想裝杯水喝。起來的一瞬間，天旋地轉，整個人栽了下去。
    啊，痛——
    顧笙捂著額頭，半天才睜開眼，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額頭貼著退燒藥。
    “喝水嗎？”曲靖坐在旁邊問。
    “是你扶我過來的？”
    “嗯。”
    “我不會是流感吧？”
    “剛才檢察人員過來，你不是，是急性發熱。”
    “呼~嚇我一跳，對了，直播！”
    “已經關了。”
    “小七醒了嗎？”房東提著一個保溫盒進來，渾身穿的跟嚴嚴實實，像個行走的麻袋。他遠遠地把保溫盒放在桌子上，喊道，“我家老伴給你熬了點湯，你待會記得喝了。”
    顧笙喊了聲，“我知道了！”
    “你們要保護好自己，我先走了！”
    然後，房東大叔很快溜得沒影，他哭笑不得。曲靖看著他蒼白的小臉，心裏掠過一絲同情，“要吃東西嗎？”
    “不用”，顧笙笑著回頭，卻見曲靖表情十分不滿。
    顧笙反思，我又做錯什麼讓這位大佬不開心了？

    作者閑話：

    這個世界會為最終章埋下伏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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