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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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鸞此時已經率先得到消息,在主樓等候眾人多時,待簫九韶與宮肆進屋便起身相迎。隻見她身穿綾縑織的對襟花衣襦裙,外麵就著牡丹金銀粉繪披帛,頭上珠冠琮琤。走起路來嫋嫋娉婷、步履婀娜,且倒是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渾身儼然一副富貴模樣。饒是簫九韶早就見慣了她這般做派,還是忍不住打趣道:
“你留在花穀這麼多年,還是不改往日蘇家大小姐的習性,這身上行頭怎麼愈發招搖了起來?常言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如今蘇大小姐行醫怕是已不止三載,不僅是別來無恙,仍放不下往日榮華,甚至今日看來有過而無不及啊。”
蘇青鸞聽完見蕭九韶的話,也隻是麵上佯怒而眼中含笑,輕挑黛眉丟了個白眼過去,嘴上毫不客氣的回應了幾句:“簫九韶,如果我沒猜錯,你來花穀找我可不是來單純敘舊的,你若要求醫,那便是求我,既然你今日前來有求於人,說這些話也不怕惹惱了我,讓你再求也求不來,若堂堂武林盟主被我趕出了花穀,可是不體麵極了。”
簫九韶哈哈一笑,向前又走了幾步道:“是是是,那些話我不當講的,蘇大小姐可千萬別當了真,即使要把我趕出去也不打緊,就是你看我抱著這倆都是病人,你‘妙心聖手’自然是醫者仁心,也見不得他倆都跟著我被丟出去吧。”說罷,便側身把女童往蘇青鸞的身前一遞,讓她伸手接了過去,自己又在屋裏找個位置將宮肆放下。
蘇青鸞朝著宮肆多看了幾眼,覺得此人甚是眼悉,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自己絕無記錯的可能,隻是還來不及仔細確認,就被簫九韶擋在麵前,急匆匆拉著她講懷中女童的情況。
“江湖上前兩日有歹人作亂,殺人滅口屠了整個‘長壽村’,這女童是福大命大才做了漏網之魚,這孩子親眼目睹雙親慘遭屠戮,並非常人可忍受之事,也確實受了不小的驚嚇,三魂七魄丟了大半,變成現在這個癡傻模樣。”簫九韶先是義憤填膺,又搖頭歎息,麵露憐惜之色。
蘇青鸞給女童稍作查看,一套“望聞問切”也隻能將“望”和“切”實施個大概,但她畢竟行醫多年,普通的驚嚇失魂自然也見過不少,此時早已心中有數,對女童的病情大概了解個七八。
“我半個月便可讓她恢複神智,你這段日子裏大可放心把她安置在花穀,等她好生修養之後再做打算,這花穀的門中弟子有不少孤兒,大多都是父母雙亡之人,讓她在這肯定受不了欺負,如果你願意讓她留下,花穀自然也能給口飯吃,就全當又收了一門弟子。”
“能留在花穀,對她來說自然是件好事。對了,你再來看看這個是否能認得。”簫九韶從懷中掏出個錦囊,將先前放進去的奇花倒了出來,遞給蘇青鸞。“孩子當時手中還拿著這個玩意,嘴裏一直重複念叨著花,我瞧了許久也看不出究竟,隻是心裏總有種感覺,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蘇青鸞將孩子放在茶幾上,接過幹花翻來覆去細看,湊在鼻子前嗅了一會,皺緊了眉頭說道:“這是罌粟,我曾在書裏見過,說這花是“有四葉,紅白色,上有淺紅暈子,其囊形如箭頭,中有細米“,正好與它是一般模樣。”
“哦?那這罌粟究竟是有何用處?”簫九韶繼續追問,麵露好奇之色。
蘇青鸞稍加思索回答道:“罌粟米性寒,多食利二便,動膀胱氣,服食之人研此水煮,加蜜作湯飲,甚宜。不僅如此,書上還有記載能治赤白泄痢、嘔逆、腹痛、咳嗽等有奇效,亦能養胃、調肺、便口利喉。”
“看來那花是個極好的東西了?”簫九韶聽她這麼一說,也稍微鬆了口氣。
“不過……”蘇青鸞瞧蕭九韶表情舒展,趕忙開口補充道,可話語之間卻多有猶豫。
簫九韶見此,頓時又有些緊張起來,連忙追問:“不過什麼?”
“也有人曾說過“其止病之功雖急,殺人如劍,宜深戒之“。”蘇青鸞此時的臉色十分凝重,讓簫九韶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她看著簫九韶因為愈發嚴肅而緊繃的臉,卻突然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別這麼嚴肅嘛,我後麵隻是逗逗你,畢竟這些翻來覆去都隻是書裏的東西,我也是頭一次見到貨真價實的罌粟花,也許於我之前花穀也未曾有過第二人,如此說來我還要謝謝你,今日讓我有了這等機會。”
簫九韶十分無奈的聳了聳肩膀,說道:“你這可不是逗我,明明算是在故意嚇我。”
“那你可曾於這村莊中發現什麼異樣?你瞧——”蘇青鸞撮撚著花瓣忽而略有所思的道,“罌粟雖然已有些許幹癟曲卷,但這花梗裏還殘留著水分,以我浸淫藥學多年的經驗來看,想必是才采摘下不久的,我估摸著這花應當生長在村莊附近。”
簫九韶陷入回憶之中,努力思索當日所見,“那天有人放火燒了村莊,空氣中除了房屋、草木和屍體被燒焦的味道之外,確實還有一股奇特怪味,那味道雖然十分怪異,卻能讓人莫名感到心安和舒服,我以為是凶手殺人前用了不尋常的迷藥,便暫時閉了氣不予理會,更未多想。”
“如今看來,應該是大麵積罌粟花被燒的氣味,花的數量想必並不會太少,更像是有人在故意種植罌粟。”蘇青鸞心下起了盤算,接著說道:“簫盟主以後要麻煩我的事情肯定也少不了,不如過幾日把我帶去“長壽村“裏看看,讓我也親眼見見這奇花異株,順便試試能否挖得幾束根莖,等我師父雲遊回來再作研究,就當你在我這抹了往日所欠的那些人情。”
“既然你已經明說,我也自然不會推辭,這些奇花異草向來是你比我熟悉,正好在我身邊當個幫手,不日即可帶你過去,至於現在……我還有件事想要勞煩蘇姑娘。”簫九韶側身讓出位置,讓蘇青鸞去看先前被自己一直擋住的宮肆。“蘇姑娘不如幫他也看看眼睛,”
蘇青鸞讓簫九韶去照看坐在桌上的女童,自己也好專心去給宮肆看診,之前見簫九韶手上抱著此人,雖隻看了個囫圇已甚覺熟悉,當時心下便有幾分猜疑,現如今少年再沒有簫九韶的身體擋著,任自己可以看個分明通曉,這一看卻讓她心下暗自吃驚——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