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留不見得老，標誌性的小胡子還在，江湖四大門派，隻有秦留還是老一輩，也隻有拂春派，存活下來的人最多。在寧城他們先逃走，蓬萊島又是一道天然屏障，誅武林之時他們借水勢造起水牆，又因為蓬萊島在佛道兩教的獨特地位，他們拂春派得以保全。果然人多就勢眾，拂春派一來，人數就和所來的其他人一樣多。
    “我聽說辭秋派新來的掌門要對我下戰書，挑戰我們拂春派。”
    滿座嘩然，林書一臉懵。
    “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小七——”
    林書要尋小七，他正要躲起來，奈何已經被發現了。
    “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去下帖子嗎，怎麼去下戰書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去了蓬萊島幾次，每次都還沒上去呢就被抓起來。”
    秦留道：“你在島外鬼鬼祟祟，窺窺伺伺的，不抓你抓誰？”
    “我倒是要進去，你也不讓我進啊。後來我說我們掌門下帖子，你不肯來。”小七又委屈地對林書說：“他瞧不起您，說林書那小二竟然也做了掌門？笑話！不去！”
    林書看著秦留，秦留不以為然道：“一個晚輩後生要請我，也不親自來，太不敬。”
    小七繼續道：“掌門你又說一定要請來，我就隻好，隻好說你要挑戰他。自古請將不如激將，他們這不就來了麼……”小七越說越沒底氣，林書道算了算了，又對秦留道：“秦掌門既已來了，那就上座吧，打打殺殺的不好，如此黃道吉日，不如江湖共飲。”
    “林書，你小子有點能耐，不聲不響做了掌門，怎麼，今日來炫耀不成？我的弟子們，也隻帶了五六百號人，其餘的留守蓬萊島。既然要挑戰我，免得說我欺負你，怎麼著，何時開始？這裏其他門派各路遊俠都在，做個見證？”
    “這怎麼還認真了呢？您一個前輩跟我們叫什麼勁？晚輩在此給您賠禮了，還請上座。今日請諸位來，就是來吃飯的，順便表明一下我們今後的立場。”
    這樣的好日子，眾人都在，秦留在寧城手臂受傷，許久未動手，如今就是要給個台階下，揚一揚自己的名聲，並不想真的打架，也就罷了。
    小七在一旁嘀咕道：“還不是因為打不過，不然帶這麼多人來壯膽做什麼？辭秋派是吃素的麼？”
    落座已畢，五鬼除了禦劍飛鴻都出來了，林書問及，都言有事，林書遂不再問。酒過三巡，飯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林書轉入了正題。
    “既然諸位都來了，我今日請諸位英雄來，一則是賀我辭秋派翻新之喜，二則呢，我也借此機會在江湖好漢麵前表個態，我們辭秋派從今日起，再不做賞金獵人，不接殺人生意了！”林書站立舉杯，此話說的斬釘截鐵，底下一片竊竊私語，辭秋派眾人也驚愕，掌門此前沒有提前告知。
    小七道：“掌門，我們不做殺手做什麼啊？”
    “後麵的事我暫時還沒想好，隻是這殺人不可再為。我自有安排，你們稍安勿躁。”
    拂春派秦留道：“你們辭秋派要怎麼發展，那是你們辭秋派的事，我們自然不過問。你今日既然如此說了，那我就算是知道了。若是將來又聽說你接了生意，那可不要怪將來我們討伐你。”
    “那是自然。”
    眾人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過是一件小事，辭秋派做什麼都礙不著他們，大家各自為營，最好不過。
    若是隻是如此，今日倒也尋常，隻是拂春派秦留低頭把玩茶杯道：“這祝亭雲去後，本有望沈燕陽做盟主，結果沈燕陽這小子想不開，非跟著簡素心，兩人年紀一大把了，還玩著年輕人戀愛的把戲，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深感惋惜啊！”
    這話不僅惹怒了拘夏派，也惹怒了久冬派，但這兩派實力衰微，拂春派人多，拘夏派趙展笑道：“秦留掌門說笑了，師父已逝，拘夏上下亦不甚哀惋，隻是聽說秦老前輩手臂受傷，在蓬萊島靜養了兩年，也不知傷可好些了？”
    秦留微怒，自己手臂的傷，還不是寧城寶藏毒針，以及沈燕陽簡素心二人所致，但他仍笑道：“勞你掛心了，手臂受傷早已大好，況且功夫一直都在，拂春派也是而今江湖最大的門派了，你們拘夏久冬兩派也要擔起複興重任啊！像林掌門這樣振興辭秋派，你們二位還需努力才是。”
    林書莫名其妙被念叨，隻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久冬派陸雙雪道：“可不是麼！拂春派是最大的門派，我們四派曾經也是彼此鼎立，而今不同了。怪道人人都說秦掌門有本事，身體也好。年紀也一大把了可還是熱血男兒。常見有船開往蓬萊島，我也有幸見過幾次，那年輕貌美的姑娘也不知去蓬萊島上做什麼？想來拂春派大多都是有家室的人，許是蓬萊島此等聖地，風景獨好，才引得這些民女們紛紛上蓬萊島觀光呢！”在座皆竊笑。
    秦留最恨人戳此事，拍案道：“一個女兒家知道什麼？休要辱沒拂春派的名聲。”
    “秦老前輩莫要生氣，這年紀大了生氣上頭，於身有礙。”趙展及時解圍，並與陸雙雪對視，在討厭秦留這一點上，兩個人達成了共識。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秦留聽出這話外音，分明就是說自己老了，因此道：“這盟主之位空懸，江湖上沒個主事的人可不行。”
    陸雙雪和趙展心中思忖，還是說到了這件事上來了。
    論資曆，秦留做盟主做的，論勢力，再沒有哪一方能大過眼下的拂春派了。
    林書見又說起盟主的事，從中調和道：“這盟主的事你們改日再商量，今日我們辭秋派請客呢。”
    “不，既然局你已經攛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將這事商量出來。”秦留這是鐵了心要做盟主了。
    在場有人推秦留，顯然是忌憚他的勢力，也有反對的人道：“祝盟主曾立下約定，找到寶藏才是盟主。”
    “寶藏早已被朝廷帶走，這約定算不得數了。”
    “那也不能推誰就是誰，依我看還是要按最老的規矩，比武！誰的武功天下第一，誰就是盟主，不拘什麼身份。”
    “這個好。”
    ……
    圍觀人士說了一通，終究還是繞到比武上來了，那豈不是又要打打殺殺，這可不行！林書說時遲那時快衝在人前道：“怎麼又比武，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就不能用文明點的方式？”
    “起開！”有人推了林書一把，林書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辭秋派眾人怒道：“誰竟敢推我們掌門！”說罷齊刷刷亮出兵器。果然這一招相當有用，嘈雜的場麵立馬安靜下來。畢竟辭秋派的狠，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辭秋派深刻詮釋了什麼叫做人狠話不多。
    最大的兩個中間派以及和事佬嶺南杜家和關中李家適時出場，一番調和。
    “大號好的日子何不舞刀弄槍呢？”
    “都是武林中人大家和和氣氣的嘛！”
    “來來我們喝酒吃菜，不要辜負這良辰美景。”
    此處省略多句，架最終沒打起來。至晚間各路遊俠門派都散了，林書才放下心，若不是有人勸著，估計又要出事了。五鬼沒走，鐵扇想要留下，畢竟闖江湖多了，哪裏都去過，餘者沒有意見，五鬼同心，一直都在一起。
    眼下亟待解決的，便是辭秋派今後的問題。
    辭秋派的人沒有戶籍，若要金盆洗手，就一定要有戶籍身份。林書無計可施，阮中琴道：“每年各州縣都有人生死，戶籍所載每年都會改變。年底上送戶部統一，眼下還有時間，不如哥哥去找成都太守，尋找今年故去的男子戶籍，讓辭秋派的人頂上。隻是我擔心不會有這麼多合適的。”
    “此話怎講？”
    “隻可用獨身的男子戶籍，若有家室，一則露餡，二則人家丈夫死了，如今領了戶籍，豈不是又多出一個丈夫來？一年之內故去的獨身男子，恐怕不會有這麼多。”
    “等我找到太守再看，也不急著一年就洗完戶籍，有個兩三年差不多就能了。現下的事是這終究是犯法的，太守肯做？”
    “隻要有錢就肯做。況且這也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大事，隻是取一個身份戶籍。這種事在其他地方也有，京城偽造戶籍就更多了。為了一個京城戶籍，出錢買都有。蜀地不算十分富裕，又山高皇帝遠，旁人管不著。太守會肯的。”
    “可是我們哪裏來的錢？”
    阮中琴帶林書來到內廳，在林書所住的房間有密室，這林書倒是沒發現，隻是阮中琴時常打掃，無意間發現而已。密室裏果有錢財，想來都是此前做殺人生意賺的。
    “這下銀錢有了，事情不難辦。”
    “你怎麼會這些東西的，這官府之事，我原以為你不熟悉的。”
    “義兄忘了？我爹本就是京官，也曾供職戶部。他為人剛正，後來做知縣。我在付姐姐府上也待過，這些事情我從前不做不代表我不會做。”
    “那現在做？”
    阮中琴正色道：“以前我的世界，黑白分明，許是經曆的事情多了有所改變。此舉能讓辭秋派有身份，將來棄惡從善，也是功德一件。我們也不過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不妨事的。”
    林書發覺阮中琴的變化，很難說好壞，但是她的話倒是很有道理。密室裏除了銀錢還有賬本，記錄著每一單生意具體時間，跟誰做的，目標是誰，出價多少。林書心想鐵扇的莫不是也在這裏。當下翻閱了七八本，終於找到鐵扇的那一單。
    曾經有一個宮中人找到辭秋派，送來畫像，要他們殺畫像上的人，如同其他人有牽連，一並除去，此人還有一塊雕龍玉佩。林書見那畫像還是宮女裝扮，有些匪夷所思。這單生意的出價是五萬兩。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當時京城一間房子一個月的租金是五兩，買下一間三進三出帶別院的房子需費二千五百兩。五萬兩，可以在京城豪華地段買二十個這樣的房子。一個宮中人，花如此大的價錢去殺一個出宮的宮女？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能拿出這麼多錢的雇主不是個普通人，隻有皇上、寵妃、大太監和皇子或者公主。若是皇上要殺人，可以直接下令。他們都能調動錦衣衛或者宮中侍衛來做，為何要雇江湖殺手，說明雇主不想讓人知道此事。雇主要殺掉一切有幹係的人，可見不是一般的仇殺。林書想著此事已了，想不通便不想了。放下此卷。
    林書果然帶錢去拜訪太守，此事一番波折也成了。
    關於此後可以做什麼，他召集大家來商議，五鬼鄭尋都在。還是鄭尋出主意道：“辭秋派的人有的是身手，不如我們開鏢局吧！所有的生意裏，我隻熟悉鏢局，有他們在，誰敢截我們的鏢？”
    辭秋派的人自有了身份，也做了良民，娶妻立業，過平和日子，因此鏢局之事，他們都同意，家中妻子也很支持。五鬼也加入，辭秋鏢局就這麼開張了。鄭尋熟悉路線，四處走鏢時也有些朋友。蜀地道路險難，辭秋派都是高手，因此生意越做越大，成為了蜀地最大的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