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方衍的是直接甩到他臉上的一疊賬單。
    隨風飛散的賬單，南宮宸就坐在正中央，側著臉背對著他，明滅交雜的光亮中有風雪依舊：“你哪來的臉。嗯~”
    尾音輕揚，身著華服的青年眉目間貴氣逼人，攝人心魄。
    方衍嘻嘻笑著，想著撒嬌的子末可真迷人。
    當然，按照南宮宸下屬的腦回路，實在想不通自家主子看似發火的舉動，怎麼在方侯的眼裏就是“撒嬌”的舉動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
    這其中當然有“濾鏡”的原因，而濾鏡的很大程度是因為南宮宸人扔給方衍的那一疊賬單。
    因為他，欠了南宮宸太多太多錢。
    方衍哼哼地不情不願地接過南宮宸遞過來的“資料”，咕噥著：“你這是威脅。”
    不可思議的是，南宮宸沒有反駁。
    更加令方衍大跌眼鏡的是，南宮宸臨走時，拍了怕方衍的肩膀：“君卿，原諒我。”
    把方衍樂得，順杆就往上爬，不要命地調侃道：“怎麼滴，就這麼不相信我能把你家“小情人”平安帶回來？”
    “方衍。”
    “嗯？”
    “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頭。”
    “。。。。。。我錯了。”
    直到方衍認出墨茗軒的那一刻，他才真得懂得南宮宸臨走的歉意。
    為了他步步為營的機關算盡；為了他利用多年好友的愧疚。
    方衍的過去，並不是他想要隱瞞的曾經。
    黑刀秋水探查不出的原因，很大程度來源於他自己的主子——南宮宸。
    南宮宸隻是在抹殺自己過去的時候，順帶隱藏了方衍的過去。
    很大程度上，南宮宸比方衍還要介意他的過去。
    僅僅是因為，年少的方衍目睹了他所遭受的一切。
    他不想動方衍，隻是那站在不遠處的目擊者，即使無意提起，但他的存在，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不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你種種難堪的曾經。
    揮之不去。
    而且，曆曆在目。
    從某個角度來說，南宮宸可能比方衍還要了解他過去所經曆的一切。
    那麼，自然，包括墨茗軒。
    這也是為什麼，南宮宸是在成功逼迫方衍去往大夏後，才將陸皖年派出去協助。
    因為他賭，墨茗軒會念舊情。
    他賭對了，卻失去了所有的戰利品。
    讓方衍在毫不知情的境遇下和兒時好友再次相遇；讓方衍在無意中發現原來愛人竟然是殺死自己師傅的凶手；讓方衍在情義兩難中做出抉擇。
    這樣，對方衍來說。
    太殘忍。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了。
    正如同當年墨茗軒毫不猶豫地選擇射殺段九歌一樣。
    成大事者，兒女情長隻會讓你心懷愧疚，卻永遠不會幹擾你的判斷和抉擇。
    雨夜。
    墳前。
    大夏的數個日夜。
    方衍曆經的是折磨不停的心理鬥爭。
    墨茗軒等待著方衍的決定。
    而南宮宸也在等待著方衍的決定。
    墨茗軒在等待著他的原諒。
    而南宮宸在等待著方衍殺墨茗軒。
    他預料好的完美結局是墨茗軒死在方衍的手裏，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葉知秋，大夏就可以成為燕慶的囊中之物。
    卻沒曾想。
    他的好友才是最大的漏洞。
    一步錯。
    步步錯。
    墨茗軒錯了，南宮宸也錯了。
    前者沒有等來方衍的諒解；後者也未得到應有的結局。
    他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方衍，隻是方衍。
    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燕慶方侯。
    墨茗軒沒料到方衍會走得如此幹脆；南宮宸也不會想到，方衍會直接動用自己的勢力，幫助墨茗軒平定大夏。
    真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明明和他合作的是葉知秋，怎麼到頭來，感覺自己的至交盟友反而變成了“墨茗軒”呢？
    方衍側身閃出的一刻，微微偏頭，溫煦的陽光散落在他的身上，青絲如墨。
    “子末，你的良心不痛嗎？”
    “疼，”南宮宸慢慢放下自己茶盞，：“但是我沒有選擇。”
    那人頓了一下，忽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誰信啊。”
    “方衍，你知道，”南宮宸小心翼翼地蓋上茶盞：“為了燕慶，我可以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