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笑。
    方衍更加氣急，揮舞著小拳頭，雄赳赳氣昂昂道：“誰說學了沒用啊，我可以——”小人兒眼睛滴溜溜地轉，本想說出一番豪言壯語，突然就氣癟了下去，扁了扁嘴道：“我可以保護子吟。”
    段子吟不屑地對著方做了個鬼臉，呸呸呸的嫌棄道：“我才不用你保護。”
    方衍從鼻子裏哼哼道：“你以為我樂意保護你這個“三腳貓功夫的家夥”。
    段子吟掙紮著就要從段九歌的懷裏跳下來揍方衍，被段九歌一把按住，男人左手抱住段子吟，右手將琉塵抱到身上，甫一起身，就輕而易舉地將兩個女孩抱了起來，他一遍笑，一遍用腳輕踹方衍，“還有琉塵。”
    師母在一旁捂著嘴輕笑，低聲附和著：“是呢，衍兒是男子漢大丈夫，要保護好兩個妹妹啊。”
    “嗯嗯。”稚氣未脫的少年點頭如搗蒜，“我會的。”
    那個時候的方衍不會想到，許多年前的無心的誓言，成了他一輩子也無法實現的遺憾。
    高大如山脊的男人，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安全感，即使隻是望著他的背影，也足以令人心安。
    背影與燈火交錯。
    黑色的磚瓦混雜了男人的黑衣。
    隱隱得占滿了自己的視線。
    那年燈火通明的街頭，男人牽引著自己，緩慢而小心的攀上一層又一層的階梯。
    他寬大而有力的手掌包裹著自己的手心，然後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可以嗎？衍兒。”
    “嗯嗯。”方衍點頭，緊跟著男人的步伐。
    一步一步，走得艱辛而安穩。
    燈火通明處，高處不勝寒。
    佇立在金陵千百年的古樓，曆經時間的流逝，朝代的更迭，依舊冷靜的目睹著，將要發生的一切，正在發生的一切。
    樓前是星辰爛漫的銀河，樓下是燈火萬家。
    段九歌一把將方衍舉至頭頂，刹那間，世間萬物，盡收眼底。
    風起微涼，
    星辰璀璨。
    萬物融合，
    整個天下。
    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爍不停，男人的話語融化在濃濃的夜色中，伴隨著遙遠的過去，回到了記憶的原點。
    然後，不停地打轉。
    “衍兒，看到那條黑色的線了嗎？”
    “看到了，師傅。”
    “那是我們的兄弟用生命建築的防禦，段九歌的言語中充滿了自豪：“無堅不摧。”
    清冷的墳塚之上並未布滿雜草，可見平時必定是有專人照料。
    方衍抬頭看了一會天空，然後跟著墨茗軒向前走去。
    他紊亂的呼吸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腳步依舊穩如磐石。
    他一步步地走向墳塚，即使緩慢卻堅定。
    猶像兒時，尚未走得穩路的他步履蹣跚地走向輕喚著自己的段九歌，“衍兒，到師傅這來。”
    記憶的盤旋，實物的衝擊。
    兒時的少年。
    眼前的荒塚。
    碎裂而真實，宛若割裂了方衍的心髒。
    痛得鮮血淋漓。
    因為再美的回憶在現實麵前，隻會蛻變成悠長的傷口，一點點的剝離之後，露出血淋淋的肉痂。
    疼。
    方衍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墳塚麵前。
    “衍兒，怎麼樣，摔得疼不疼？”
    “哈哈哈，方衍這個大笨蛋，連走路都不會。”
    “衍哥哥，你沒事吧？”
    “衍兒，站起來，走到師傅這來。”
    揮開墨茗軒攙扶的手，他終於跪倒在了墳塚麵前，所有的情緒而這一刻止不住地噴湧而出，像斷了弦的線一般，自由地脫落。
    他說，“師傅，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