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近在咫尺。
    男孩無法形容他在燕慶元宵燈節看到的場景，也許這樣的繁榮並不及大夏的十分之一，然而，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自己的手被身旁的方衍緊緊握住，兩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迅速穿梭，身旁是形形色色的人，唯一不變的是手掌傳來的溫度。
    “小乞丐，你快來看。”方衍的聲音中蘊含著極大的興奮。
    男孩湊近一看，嚇了一跳。
    隻見前方一個“活閻王”陰狠狠地盯著他瞧。
    “哈哈哈哈。”方衍邊笑邊扯下“活閻王”的麵具，嗤笑不已：“膽小鬼。”
    男孩撕了方衍的心都有了。
    偏偏後者毫無自覺，完全無視某人快要爆發的臉色，徑自將一個“狐狸”麵具套在了男孩的臉上。方衍湊近看著男孩的狐狸麵具，鼻子都快貼到了男孩的臉上，透過麵具的縫隙。
    他們彼此對視著。
    朦朧的月色，模糊的人影，迷離的燈光。
    男孩心裏默數著方衍的眼睫毛。
    直到多年後，墨茗軒還一直保留著數方衍眼睫毛的習慣。
    南宮宸曾經問過墨茗軒，在方衍如此欠揍的情況下，是如何忍住不動手的。
    墨茗軒沉默了一會，斟酌著開口：“你不覺得他長了一張讓人下不去手的臉嗎？”
    南宮宸：。。。。。。
    “你的臉太大了，不適合這個狐狸。”方衍嫌棄地在男孩臉上扒拉這個麵具，有人突然從人群中衝了出來，猝不及防地往前撞了方衍一下。
    “嗷！”
    “嗷！”
    腦袋碰腦袋。
    兩人同時痛地齜牙咧嘴。
    “真是，沒長眼睛嗎。”方衍衝著遠去的背影罵道。
    男孩拿下臉上的麵具，麵無表情道：“裂了。”
    方衍心虛地扒了扒後腦勺，“那隻能買了。”
    “靠，你要記住，你欠我10兩銀子，記得還給我。”
    “我，我沒錢。”
    “那就給我當牛做馬，當苦力抵消吧。”方衍並沒有來得及聽到男孩的回答，就牽起男孩的手再一次狂奔起來。
    而那個時候，男孩很慶幸，方衍並沒有堅持到底地索要他的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多年後，墨茗軒每每回憶起來時，總會悵然若失。
    當時的他有多慶幸方衍沒有窮追猛打，後來的他就有多後悔自己沒有“打破砂鍋。”
    因為許多年後的某一天，他突然明白，方衍之所以沒有來得及聽到自己的回答，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等。
    或者說，其實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方衍曾跟他提過當年趁機“敲詐”的麵具老板，眉宇間皆是憤憤不平之色。
    墨茗軒自然也不會告訴他，其實那個麵具其實是他自己掰裂的。
    “小乞丐，快看，河燈。”
    男孩循著方衍手彎望去，成千上萬的各種河燈，浮在水中央，緩緩地移動著。花瓣中間的花蕊夾雜著人們的願望，映著不同顏色的花燈，發散出不同的光芒。
    光芒灑落在河麵上，隨風飄落，漾起粼粼波光。
    美妙的景色，美好的祈願還有，男孩看著眼前的方衍。
    還有美麗的少年。
    他在看他，他卻在看河燈。
    “不打算放？”忍了許久，男孩終於還是插嘴問了一句。
    方衍的目光追隨著最遠處的河燈，“不，”看著它緩緩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我不信神。”
    “但是，”方衍轉頭壞笑，他隨手揚了揚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石子，“我們可以給神製造驚喜。”
    “不——”男孩的阻止淹沒在石子落入水中的聲音。
    “啊，我的河燈——”
    人群中有人驚叫起來。
    “咦，我的燈也——”
    “我看到有人扔石頭了！”
    “我看到他們剛剛往河裏扔了石頭！”
    “快抓住他們！小兔崽子！”
    托方衍的福，男孩第一次嚐到了逃亡的滋味。
    也是在若幹年後，方衍在曆經無數個第一次後，終於徹頭徹尾地爆發了，他指著某人的鼻子罵道：“老子當年不就拉著你跑了一回，你至於這麼變本加厲的百倍償還嘛！”
    當然，這是後話中的後話了。
    也許再給方衍一次機會，可能或者他絕對會拒絕拉著男孩的手逃亡，如果他知道後麵需要償還的“惡果”。至於他會不會後悔遇到墨茗軒？
    也許會，也許不會。
    誰知道呢？
    命運的紅線早已將我們牽扯其中，我在這頭，而你在那頭。
    是你漂洋過海還是我披荊斬棘，又或者，我們都可以選擇放棄。
    命運給了你一個十字路口，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