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歎口氣：“這本是山間孽畜，觀主見它頗有靈性便收留觀中。驚嚇到二位施主實屬失禮，便請隨貧道進去喝杯清茶避一避風雪。”
    白明望著三人慢慢走遠，這才偷偷溜進觀中。
    一路走來並未見其他道人，觀中神殿也不見奢華。隻是院中紅梅開得極為耀眼也唯有這一處美景。二人被領到廂房，天一就退下了想來是去泡茶。
    吳允閑不住在廂房中四處遊走，廂房分為兩室前室是待客小廳，推開一扇蘭花木門才是睡房分了兩張火炕。屋內一應俱全窗上糊了明紙又點火燭格外亮堂還有股梅香。吳允已打定主意今晚就在此處賴上一晚。
    裴錚卻饒有興致的觀賞起掛畫，這畫師在大越名聲不大，但能收到這麼多他的掛畫也不是件易事。天一端著茶盞進來略微看了二人一眼道：“觀中清茶望二位莫嫌。路上風雪大怕是不好走。若二位不急下山便在此處歇息。”
    兩人自是願意，吳允怕回京碰著楚家人，裴錚又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吳允喝了一大口茶舒坦道：“這是叫雪梅茶？”
    裴錚點頭他極喜歡精細的東西，雪梅茶泡來不易。要梅花在枝頭時便剪下，再取梅上未化的雪。放入沙爐之中加小火以熱氣融化，雪水泡開梅花極是香潤。裴錚：“火候掌的極好，我也鮮有得嚐。”
    大越又有何人不曉得秦王府秦王與世子極是驕奢，曾有不少官員想走秦王這條捷徑，送禮入不了秦王的眼反被秦王趕出門的事兒也不算少。裴錚也是一脈相承能得他的稱讚也是少有。
    吳允喝幹了茶走到門邊四下觀望：“你說這觀主是個什麼人？”
    裴錚放下茶杯翻起桌上道書：“自是修道之人，你莫要四處走動。安心等到明日回京。”
    傍晚時候天一端著齋飯送給兩人，吳允連忙接了擺在桌上。突然一陣罵聲讓天一皺眉搖頭。幾人隻聽到有女聲在院中罵道：“分明是隻猛獸卻活的像條狗，又下山偷吃前兒才吃了頓棍子又忘了。沒點記性就該好好收拾一頓關到籠子裏餓個幾日。”
    天一歎口氣大聲解釋道：“那是觀中的廚子，二位莫要見笑。請用齋飯貧道先走了。”
    吳允吃了口冬筍口感極是清脆，這頓飯雖是素菜卻像是吃了肉一樣。吃完了吳允就癱在炕上：“那小道士不過八九歲，卻做事老道不簡單。”
    裴錚不理會他稍作洗漱又繼續看起道書。
    再說楚琛被老王妃訓過後，此時正在紙上默著女論語。這書所說以她看來有理又無理無非規束女子之用。從小默過無數卻從不將此用至自身。
    清煙站在珠簾後頭幾欲開口又恐楚琛在氣頭上若是開口更是惱了她。還是楚琛自己問道：“有事？”
    清煙伸手挽起珠簾道：“王妃回來了。請您過去。”
    “就說我頭疼，把藥給我端來。”
    清煙還想勸她過去，清風卻直接拉著她出來：“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趕緊把藥端來。”
    清煙一蹬腳在清風手臂上掐了一把：“你就作吧，被王妃知道仔細你的皮。”
    第二日一早楚琛便鬧著要外出散心，老王妃與王妃也不願關著她，怕她憋出個好帶來便讓她請尊菩薩去南禪寺供著。燕北王府因是武將規矩極少，不過楚琛依舊是換了身窄袖齊靴的燕青色男裝，一揮手之間倒有八分年輕貴公子的春風得意。
    楚其玦牽馬過來，楚琛二話不說鑽進馬車推開車窗笑道：“二哥快些我可不想被楚嬤嬤說教。”
    馬車上也無事清風便將腰上的軟劍取下來擦拭。楚琛也抽出袖中的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你說那小賊是什麼人？”
    清風看著軟劍冷聲：“功夫不錯之前就受了傷否則你也傷不了他。”
    “噌”一聲楚琛手上那把白銀匕首就立在清風眼前桌上：“你的意思是我不行？”楚其玦在外頭聽著馬車內的聲音大笑一聲：“那人功夫確實不錯要我說應在我之上。”
    楚琛靠在軟墊上冷聲道：“那人的衣料是雲錦在京圈說來也平常，不過若是賊怎麼會穿雲錦。那秦王府定跟他有瓜葛。”
    楚其玦突然翻身下馬鑽進馬車：“能有什麼瓜葛？秦王是個什麼人？秦王世子又是個什麼人？兩人皆是不學無術好色之人。那小賊我瞧著也不簡單若是平常小賊才不會管你是不是郡主。”
    楚琛眉梢上挑：“我就是好奇此人為何不能自己入京，莫非京城有人等著他上門不成？”
    楚家兄妹二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楚其玦又在邊上不冷不熱道：“聽聞皇上讓人去查拐賣民女一案。隻是京中已無朝臣提起。你猜皇上會如何提起。”
    楚琛又玩起手上那串八寶手鏈：“當真是拐賣民女？若是如此皇上會久久不忘？提起也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楚其玦瞧著楚琛那副莫不經心的模樣：“你有法子？”
    楚琛挑眉一笑：“餿主意倒是有。”
    楚其玦示意她說下去，楚琛：“一個書生與商人一同趕路，錯過了時辰便在一處農戶投宿。書生無事遂與農戶說話農戶說他姓槐名無木。書生聞言笑說：丟了本書在路上要商人與他同去尋，商人嫌書生麻煩拒了書生，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在荒草木中找到了商人的屍身。”
    清風忽然停了手上的動作，不過稍一停隨後又擦起軟劍。楚其玦卻說起旁事：“老太太可說了那尊玉佛要供奉多久？”
    楚琛看了眼身旁的紫檀匣子：“說是先供奉個一年，還得要兩個德高望重的師父日日念經才可。”
    不過到了南禪寺這些事情自是交給楚其玦去做，楚琛便一人四處閑逛，掃地的小沙彌對她笑道：“施主若是無事可去百歲泉取些泉水，用來泡茶家裏長輩自是喜愛的。”楚琛還禮道：“多謝小師父。”本也無事便同清風拎了兩個瓷瓶去取水。
    隻是半道上下了雪，心裏懊惱就該帶上淸煙，現下連個照顧自己的人也沒有。往回走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此時前方過來一人，身上是黑色衣袍僅衣襟上繡了幾片金線祥雲，肩上披著件灰裘腰上一枚半掌長的玉佩。待走近了才發現此人是個身材高挑秀雅公子。頭發用一條發帶束著，發帶上有兩顆玉石，一高一地垂在在腦後，皮膚白皙高鼻薄唇，當真是俊雅至極。方才從雪中走來仿佛俊逸如仙。
    楚琛覺著此人甚是眼熟且又在這佛寺，忽然想起那個一心向佛的六皇子裴越，立即又被自己否決了裴越可不是這幅病怏怏的莫樣莫不是裴錚？
    待走遠了清風淡淡道：“這一路上也沒見什麼雪，怎麼那人的灰裘濕了一半。”
    楚琛不以為然隨口道：“你蠢啊定然是從山上來。”山上來？南禪寺山上還有佛殿？楚琛一回頭那人已經消失在小徑上。楚琛：“去百歲泉吧。”
    先帝還在世時曾有位瑜妃娘娘，據說是與先帝在南禪寺偶遇。細問才知是呂家小姐心有所念而不得。當今太後心思多敏借花會邀了各府小姐，借此封呂小姐進宮。而這位瑜妃娘娘非但沒有淪為太後棋子，反而生下了當今皇帝，皇帝十六歲時瑜妃娘娘因病去世。先帝在位時說不上寵幸瑜妃，偏就是旁人有的瑜妃絕不會少。
    裴錚從小徑上走進觀海簷：“先帝為瑜妃修築的觀海簷怕是無人記起。”觀海簷位於半山一處岩壁上，紅木青瓦而築毫無裝飾，南禪寺山腳有一片竹林，因生長在山間故而看起來連綿不絕似是一片竹海。
    吳允靠在柱子上此時已不是那副狼狽模樣，一身黑紅錦袍，玉冠束發麵容冷峻。隻是眼中依舊殺氣騰騰。吳允：“可惜是冬日。也好無人來此”
    裴錚清咳一聲：“這麼快又有何事需我來此。”畢竟為了掩人耳目不敢走正路裴錚還得從城外的七月山繞過來。
    吳允見他衣袍已濕：“寒氣襲身，世子爺怕是又要病上許久。”
    裴錚不做理會隻站在亭中，吳允笑道：“前些日子陛下派了微臣前往蜀中查民女拐賣案一事。”
    裴錚：“如此說來吳大人已有把握？”
    吳允忽而皺眉：“說是拐賣案可每年這樣的事還少？偏有人借著這些女子私售兵器蜀中是什麼地方世子爺應當清楚。”
    裴錚走到簷邊低聲問：“陛下需要微臣做什麼？這朝中難道已無人可信需要用到我一個將死之人？”
    吳允一掌拍在裴錚肩上後者竟然紋絲不動，吳允朗聲笑道：“如今局勢你我都清楚，陛下看似掌握全局可皇子們終究是大了。皇上要你挑起事端重提民女拐賣案一事。”
    裴錚推開他的手轉身一步步往回走：“此事上元節後我會處理。”若是在此時提起又值新春佳節之際根本無人想管。走了幾步忽然停足冷笑：“楚小郡主在南禪寺，你下山時注意點。若是燕王府知道皇上身邊的人挾持郡主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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