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遠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若是自己也有個女兒多好。
    屋外小廝輕輕叩門笑道：“安姨娘過來了？侯爺可要遣她回去？”
    “讓她回去歇著吧，這雨天別染了風寒。”
    可這一來一回的又濕又熱豈不是更容易出病小廝沒有多言，打了傘便跑出去。
    英珞無趣得把玩手上的八寶釧，小廝去了又回：“侯爺安姨娘說是欠英姑娘一杯香茶。”
    英珞揚起臉笑道：“是呢，舅舅讓她進來吧。”
    林深遠一時尷尬自己見了安容，蘇氏定會不悅想了想便道：“舅舅還有副筆墨晾在簷下，你便在此坐著我去瞧瞧。”
    也是等林深遠走了安容方進來，裙邊已濕了一圈變成深藍色。她手裏確實提著個食盒，食盒倒是幹爽不見雨水。
    安容將食盒往茶桌上一放，偏過頭看著麵目表情的英珞，她總覺得這孩子不似她該有的年齡，太過於冷漠冷靜。安容端出香茶笑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借此來見你舅舅？”
    英珞伸手便端起茶用眼角不耐煩的看她：“你替外祖母做事罷了。大舅母確實軟弱，這般性子怎擔得起這侯府。”
    安容不由睜大眼睛：“你怎知曉？不過才來片刻。”
    “這有何難？外祖母的眼裏容不得沙子。能任由你壓她兒媳婦兒一頭不成？不過是借你打壓舅母。安容你當真是。。。。。。。”
    “有些可憐是不是？是啊我祖母為我求一方安身之所卻將我送入另一個龍潭虎穴。保不齊那一天我就死在這對婆媳鬥法之下。不過我僅是林家用來掙聲望的玩意兒罷了。”安容慌忙住口怎可對孩子說這些私隱。
    “你當自己是那別人也當你是。你若如此悲觀那便是死屍一具。”英珞連喝了兩口茶確實滿口生香。
    安容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將這五歲孩童當知己一般，心生結識之意可自己不過一個小妾罷了。
    英珞放下茶盞微微挑眉：“聽說你會唱戲？南柯記可會？”
    “嗬嗬，一人怎成一出戲？再者我唱戲豈不是丟了這大家的臉？”安容笑了兩聲心中泛苦，她唯此一好，出嫁前戲服竟被祖母全燒了。
    怎料英珞抬手作唱念道：“我也喜歡，詩詞歌賦我從小習得卻想試試唱戲。不過這輩子都沒可能了。”
    “是不是覺得戲台上的反而真實，台下的卻是一個個戲子唱一出繁華盛世。”安容眼中嵌著淚水隨時要滴落。她隻是想起往事小時候祈安侯府還不是如今這般，她便跟著老侯爺一同看戲，時不時二人對上兩句。
    安容的話讓英珞不由低下眼瞼何嚐不是呢：“雨停了我該回母親身邊了。”
    “英三小姐，與你說話倍感滿足。”安容微微屈膝。
    “叫我英珞便好。我也很高興。”
    雨後的燥熱全被壓下去，本來林家是為見林軒。他卻是不在。午飯後英留便來接林氏母女倆。連同紅孤一起回了英家。
    林老夫人空閑下來便喚來安容，見她禮數周全也不多說。叫她坐在一邊讀女訓。可她又做錯了什麼？什麼也沒有這種被當作工具的滋味實在是難熬。
    幾人回到英家林氏累了便要英珞自己去休息，連紅孤身份也懶得過問。對她而言凡事林家來的都是心腹便也不管女兒。
    倒是英珞院裏的丫鬟婆子們早得了消息規矩的等在院裏。英珞待紅孤也恭敬，指著院中眾人道：“師父，這便是我院中所有人。今日也無旁的意思隻是叫她們別衝撞了您。”言畢換了副語氣道：“以後你們便稱這位為紅姑娘。便是鎮東侯府裏來的教我強身健體之術。若有得罪皆趕了出去。”
    青柳掩嘴笑道：“姑娘說的是，紅姑娘請隨我去您的屋裏歇著吧。”
    紅孤是個武人竟然不知所措便隨青柳去了。
    英珞進屋便趕走所有人，一個人蹲坐在門角裏。隻有這裏貼著三麵牆壁，目視前方她才覺得安心。在旁人眼中她是個金尊玉貴出身高貴的小姐，高傲卻也灑脫善良。該平安喜樂一生。隻有她自己知道心中早已麻木，喜樂已不是自己決定的事。
    甚至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旁人相信自己，接受自己無論是對英家人，還是對林家人甚至是安容。已經變得不可救藥的習慣偽裝。一人白麵亦不為過。以至於紅孤尊她為師父不過是要她對自己傾囊相授。
    在那個夢裏自己是這樣嗎？並不是啊，夢裏的那個姑娘幹淨的像張白紙。
    擦黑時候又灑了一場小雨，丫鬟們都笑要轉涼了。林氏仍說倦得很，英珞也未去擾她。早早的就歇了畢竟第二日，公孫先生便要來府中考校。
    院裏竹葉被風牽扯著搖落了一地，沾著露珠晶瑩的可愛，天邊的小彎月牙還亮著。東廂房裏走出個人一路到了英珞房門外還未叩響，惜玉便打開門：“紅姑娘這麼早，小姐馬上就梳洗好了。”
    紅孤倒是未曾想這樣的嬌小姐當真能這麼早起來，原隻當她說說罷了。英珞穿一件窄袖衣褲，柔軟的頭發盤成一個小髻倒也利落。
    紅孤伸出手原手裏拿著兩柄竹劍，劍身上還雕了條小魚。英珞一見便心生歡喜：“多謝師父，定是師父連夜做的把。這些事交給。。。。。”
    “你我師徒，我兩袖空空並未能出手之物唯有此。還望你喜歡。”這定是紅孤這輩子頭次說這樣的話，她本事一個寡言少語的刺客如今卻與這嬌女兒打交道著實不習慣。
    “自是喜歡。”
    看著這丫頭晶瑩漂亮的眼睛不由覺著自己一宿沒睡倒也值得。
    二人來到院中，英珞不明紅孤為何將她手中竹劍拿走。紅孤拿著竹劍：“你可要接住了。”
    英珞點頭，她原以為自己能接住的。紅孤笑：“無妨明日你便能接住了。來食指按住劍柄，舉到齊肩高度要將，劍當作是手臂的延伸，而不是傷人的工具。”
    紅孤先是演示了一個小動作，英珞便慢慢學來。紅孤倒也滿意不算笨。隻是這一個時辰下來英珞雙手已經抬不起來。紅孤替她捏著手臂放鬆了手臂道：“去梳洗吧。”
    紅孤也回自己院裏睡覺。英珞梳洗完換了天水碧暗紋紗裙，又被幾個丫鬟左一件右一件的戴上首飾。穿戴妥善才去了林氏院子。林氏一早便坐在房裏，見英珞來了才提起精神。隨後英華也進來她倒是貼心的替林氏揉太陽穴。
    英珞不過坐下問道：“娘親這是怎麼了？”
    “不過是昨日累著了休息一日便好了。公孫先生此刻已經到了。正在你們祖母那裏。今兒你們祖父也休沐定是要去瞧瞧的都仔細些。”林氏交代完便打發她們去用飯。
    兩姐妹一同前去書院，英華不由緊張的冒汗：“三妹妹你不怕嗎？公孫先生極是嚴厲再者今日祖父也在。”
    “倒也沒什麼，不過考校罷了，若是不滿意，隻是沒有師徒緣份。”
    “可是這要是叫外邊的人知曉咱們豈不是讓人看輕幾分。”英華還是不安。
    英珞隨意看向旁邊的假山流水，池中荷花竟然已經開敗了。英珞：“那二姐姐應當早些準備才是，而不是如今這般窘迫。”
    英華麵上一紅：“我。。。我何時窘迫。不過擔心你罷了。”
    兩人再未說過一句話，一路輕快到了竹書院。隻是裏頭的人卻不輕鬆。英老太爺坐在主位上自顧自看書，公孫先生倒是與英老夫人談話。公孫先生三十來歲，不過挽了個簡單發髻，著一身寶石藍衣裳連刺繡也未有實在是簡樸。
    英華英珞來了都恭敬行福禮。公孫先生含笑看二人，雖相貌不凡各有氣度，卻皆是小年歲的也不知曉英家急什麼，這般年級又能學什麼。不如隨意刁難一番便罷了。
    英老太爺緩緩抬起頭皺眉看著英華，英老夫人也瞥了一眼見她衣領微濕便心生出不悅來。
    英老太爺搖搖頭道：“便是這兩個小女兒，還請公孫先生考校。”
    公孫先生也不拖遝，抬手示意侍女過來：“我見老夫人院中多有雀鳥，便心生一計來。此刻我便將這對雀鳥放出去。還請二位姑娘設法幫我找回。”
    “什麼法子都行？”反是英華先問，找回來還不簡單，上次她見兩個丫鬟捕鳥便是找個空曠一點的地方用線栓上木棍的下段，用木棍支起洗臉盆把米灑在洗臉盆下方，牽著繩子的另外一端找個隱蔽的地方等待鳥兒去吃食。隻要多設幾個還怕尋不到？她料定英珞這個書呆子定是不知。
    公孫先生倒是沒想到她問的這般快笑道：“自然，尋回便算。”
    英華即刻便輕鬆了，便要告退：“祖父、祖母孫女這去尋了。”
    公孫先生倒是奇怪分明小些的丫頭瞧起來更有靈氣，反應卻慢了些。公孫先生：“三姑娘可想著法子了？”
    “這還需想？公孫先生出題這般簡單。便先讓二姐姐去尋吧。”英珞繼續坐在椅子上。
    公孫先生倒也不怒，這些出生高貴的小姐們大多傲氣。她這些年可見過不少，不過大多都是腦子裏隻裝了繡花樣子。
    “自大得很，你那點筆墨也敢苦楚狂言。”這話不是英老太爺說的，而是英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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