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三.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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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事了。”伏生握著信件的手顫抖了下,倏地收緊,薄薄的紙被攥在了他拳中,手背青筋突迸。
“送信人在哪裏?”他急聲問道。
一個瘦弱的小子被人帶了上來,褐衣短打,腿上還綁著綁腿,一臉風塵,看到伏生,他噗嗵跪下道:“小子馬六拜見大將軍!”
伏生問道:“太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馬六倒不知道太子的事具體到哪裏了,這封信送得艱辛,中間路上折了幾個人,頗是曲折。但是,太子兵敗外逃,當今召令天下緝拿太子這件事,震動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聞。若烏州這邊距離太過遙遠,又素來不歸朝廷管轄,消息早已傳到這邊來了。
他把這件事說了,伏生心中更是心急如焚,複問道:“陛下呢?”
馬六道:“先前傳言陛下重病於臨仙台,太子事發後,陛下便抱病回宮重整朝政,連夜發詔緝拿太子。”
臨仙台乃是皇帝為喻夫人所建,蓋因其女形態風流,翩翩若月下飛仙,遂建臨仙台納之,寵愛有加。
臨仙台座落在京郊五鳳山上,穿山鑿穀,奇峻瑰偉,十分奢華富麗,其上又仿三十三重天,軒然淩空直插雲霄,端得不凡。
帝居臨仙台,自覺勝神仙,因而,帝常幸臨仙台,喻氏擅寵之名便天下漸曉。
因著這事,伏生這兩年沒少聽人風言風語,皇後失寵,賀南郎薨,他們眼中的賀氏已從雲端墜落,喻氏新貴。也常有人來伏生這邊自薦獻策,無非讓他獻媚於風頭正勁的喻夫人和喻家交好,以討聖心歡寵。伏生是瘋了,才聽聞這些獻策去招惹皇帝的後宮,嫌賀家榮華富貴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伏生非但不納諫,喻氏盛寵之下,喻家人犯到他麵前,他也從不給臉麵,打了回去。因此,賀喻不和也傳得滿京城紛紛撓撓。
“皇後呢?”伏生沉聲問道。
“小人不知。”馬六想了想又道,“小人未曾聽聞有皇後的消息,但聽聞國公府已被下了詔獄。”
伏生眉心緊蹙,臉色鐵青,賀家人當初是跟著太祖一起發跡的,幾代下來,也是枝繁葉茂,國公府指的是承恩公賀衝盈這一脈。據說賀衝盈幼時曾有相者曰他貴人也。賀衝盈其人性情敦厚柔和,上有長兄才幹敏捷,下有幼弟聰慧過人,他排行第二,顯得有些平庸。賀衝盈雖然才幹不顯,但其父卻精明強幹,曾參與平叛有功而封侯,沉寂已久的賀氏開始呈現出興盛之兆。然而,誰也沒想到將賀氏帶上權力巔峰的是賀家二房,那個平平無奇無人在意的賀衝盈。賀衝盈約莫也沒有想到,他平庸了大半輩子,結果出了一雙好兒女,直接帶飛整個家族。兒子賀南郎官拜大將軍,掌六軍,眾將之領,百官之首,權傾朝野,乃天子之下第一人。女兒賀南玉貴為皇後,母儀天下,誕下皇長子既為太子。兒女如此顯貴,賀衝盈這一生確實當得起一個貴字。
賀衝盈自然尊榮無比,其兄其弟亦官途享通,其旁支係亦風生水起,賀氏一族一榮俱榮,煊煊赫赫。
太子一倒,首當其衝便是國公府,伏生心知肚明,若非他不在京城,他若在,現下也是身陷囹圄。當然,他若在京城坐鎮,背後魑魅魍魎也不敢鋌而走險,太子或無此大劫。一時,他心中不知是悔還是恨,心如火焚。
事出突然,他鞭遠莫及。皇後居深宮,太子力孤,身為他們倚仗的他卻遠在懸劍山莊,這一切看似巧合,卻又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詭譎。
“伏生,你莫急,我們這就飛回去!”謝晏安撫他道,“禦劍飛行的話,兩三日便可到達京城。”
“隻能如此了。”伏生揉了揉眉心,情況未明,太子那邊箭已出了弦,且潰不成軍。他既憂心太子與皇後的安危,又焦心賀家安危。先前天子身感有恙,方遣龐都上懸劍山莊求藥,又令他帶三千黑甲衛護行。但他出發前見過天子,領了機密任務,彼時,天子身上並無異樣,也絲毫看不出來有恙的樣子。如何就忽然病重?既然重病,又如何與太子反目?這其中到底哪裏出了差池?又是誰在布局密謀?
伏生心神不寧,那馬六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情況,他將黑甲軍交予手下參將。自己卻是與景蕤師徒辭別道:“事出緊急,攪了先生雅興,伏生惶恐。我與謝晏先行一步,玄嬰便托予先生,待事情解決了我再來向先生謝罪。”
景蕤未說話,玄嬰便道:“一起去看看。”
伏生也不推辭,景蕤便取出飛舟,道:“上來吧。”
一行人坐上飛舟往晏國飛去。
飛舟從雲間過,層層雲山,伏生心裏忽上忽下,十分焦灼,紙鶴一隻一隻飛出去,為尋太子的,為護皇後的,為探情況的,調兵遣將的種種不一而雲。
他的指令下得飛快,紙鶴一一飛了出去,玄嬰見他神色冷凝肅殺,淵停嶽峙,令人望而生威。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伏生,想來也是,晏國大將軍,殺伐絕斷,不與一般人同。
“舅舅平時也這樣的嗎?”他問謝晏。
謝晏轉頭看了看伏生,道:“這算什麼?你沒見過他威風的模樣。”語氣頗有些驕傲。
“你見過?”玄嬰道。
謝晏笑而不答,玄嬰眼珠子一轉,問道:“那你見過晏太子嗎?”
謝晏道:“見過。”
“他是什麼樣的人?”
晏國的太子生而尊榮披身,天下賀之,要說他是一個什麼人,謝晏隻能想到四個字:生而尊貴。
“晏太子天資聰慧,博學多才,禮賢下士,素有仁名,為天下人敬仰。”可以說晏太子的儲君位十分穩固的,又有賀家強力的母族存在,當今素來愛重太子,餘幾子便是有寵也絲毫動不了他的太子地位。
可惜,世事無常,太子這個儲君,看著貴不可言,離至尊隻一步之距。可這一步之距猶如鯉魚躍龍門,跳不過去的,永遠隻能困守淺灘。晏太子如今麵臨的可不止跳龍門之險,而是有殺身之危。
謝晏暗思忖,這件事說奇怪也不奇怪,儲位之爭,永遠鮮血鋪路。但於伏生來說卻是太過突然了,伏生尚在,就有人敢如此大膽下手!謝晏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怒火,若讓他知道是誰這麼大膽定出手滅了他。
殺心已起,謝晏臉上神色不變,對玄嬰道:“此事太過突然,我怕伏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容易……馬前失蹄。”
“舅舅也是修士呢,再不濟,一個人也能打他一整個軍隊。”何況大將軍統禦六軍,打戰再也沒得怕了。
“你不懂。”謝晏歎了口氣,賀家與皇室姻親關係,太子若出了事,賀家定也不保,伏生若能斬斷塵緣,他自然高興。但伏生這塵緣若是這樣被動了結,恐怕會成為他心中的殤,萬一成了心魔,修行一途,最怕的就是心魔纏身。謝晏心中憂慮。
可這些,與玄嬰說有什麼用呢?他悶悶地道:“皇後和晏太子與賀家生息相關,他們出事了,賀家與伏生也不得苟全。”
“我知道啊。”玄嬰天真地道,“那便都殺了就是,皇後和晏太子能救便救,不能救便殺了皇帝給他們報仇好了。我想,皇帝都殺了,剩下的仇人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謝晏皺眉,暗道:“哪有這麼簡單的。”失去的永遠回不來,伏生有多重視賀家與晏太子,謝晏深知,但玄嬰天真爛漫,他也沒有跟玄嬰無謂的爭辯。隻淡淡地道:“你說得對,皇帝沒什麼可怕的,也不是三頭六臂,更不敵你一合之力。但是帝王執掌天下,一動,天下動。”
玄嬰若有所思,那就是說殺人簡單,後續麻煩了。
“若是按照舅舅的做法,事情會怎麼處理?”
“大概……”謝晏道,“會按照他的方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