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二.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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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鉛厚的雲層密密遮蔽著天光,似吸附了足夠的雨氣停滯著。
玄嬰握劍的手微微用力,劍首之上金烏羽翼似有微微顫動。他發現麵前的修士神色變了。他們原本貪婪既驚懼,在玉兆真君的話語落下後,他們眼中的貪婪與驚懼消失了,看著他們神情激動而歡欣。
但玄嬰越發想拔劍一劍蕩平一山,他們看他和師傅的眼神如視囊中之物。這種神情比先前充滿貪婪欲望與驚惶之色更令他惡心。
忽然被天命負身的景蕤似有些茫然,他看了看玉兆真君,開口道:“我聽聞天機門神機妙算,能卜天知,預未曉,知過去,明憂患,你如何不知道神劍在天機門天女身上?”
玉兆真君一怔,見景蕤看著他,目光澈明清湛卻又幽深無比,仿佛一切的算計在他眼中皆纖毫畢現。
“天女已嫁至春秋島成烏家婦,先前衝撞了前輩,被前輩收進了山河圖中。”玉兆真君一個字一個字似在字斟句酌道,言下之意,天女已是烏家婦,不是天機門的天女了,而且天女是眾目睽睽之下被景蕤收進山河圖裏,她連人帶寶物都在景蕤手中,就算手上真有神劍,神劍現在在誰手裏不言而喻。
“天機門天女不錯,七竅玲瓏心,一身手段,縱使山河圖也困不住她。老頭,你不是很能算嗎?”玄嬰道,“你再算算她是怎麼得到神劍的,烏天極是怎麼遭人暗算的?老頭,你口口聲聲稱她烏家婦,老實說,我有點懷疑你們將她嫁入烏家別有所圖,現在又在禍水東移。你們天機門圖謀甚廣啊!”最後一句他說得頗為意味深長。
“你……”玉兆真君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卻又生生按捺下,道,“天女惹惱了前輩,前輩隻管教訓便是,切莫辱我天機門。我天機門無數先賢為守護此界身殞道消,且不說當年天變之時天機門兩代門主的義舉,隻說三百年餘年前,我天機門的葛門主攜天機子以身殉道,自那以後,我天機門元氣大傷,傳承幾乎斷裂……”他聲音鏗鏘,帶著激憤與不平。
天變太過遙遠,有些門派都還沒有誕生,天變使得這個世界的格局力量重新變更,許多老門派殞落消失,新生的門派紛紛誕生,天機門是個從天變就存在的古老門派,其影響力可想而知。但三百餘年前那場大變故,天機門的天機子殞落後,天機門整整三百年再也沒有出過一個天機子,傳承幾乎斷絕。以至於天機門差點一蹶不振。
說到三百餘年前,眾修士紛紛應和道:“三百餘年前,為了守護地脈,我青雲門祖師爺殉道。”
“三百餘年前,我家老祖宗守護地脈以身殉道!”
……
景蕤頷首道:“原來這便是你們以弱者身份挑釁強者的依仗。”說著他緩緩出掌道,“我佩服以身殉道的先賢們,不管他們出自何門何派,其慷慨氣節令人敬仰,但這不是我放過你們的原因。”說時遲那時快,平平無奇的一掌推出。
這一掌出如擎天巨掌,一掌之下仿佛千峰倒,萬巒崩。
一掌既出,景蕤便不去管他們,隻與玄嬰他們道:“走吧。”
玄嬰還有點恍神,師父那一掌看上去輕描淡寫,可一掌下去那些推推攘攘的修士都躺平了,半個身體傾軋進土裏,姿勢千奇百怪不是很能看。
伏生與謝晏亦未回神,景蕤一說,恍恍惚惚應了,待走出一段路,回頭去看,兩人臉上露出震驚神色。修士看凡人如看螻蟻,可如今,他們看到在景蕤的掌下,那些修士如螻蟻般被拍進土裏,摳都摳不起來的那種。
他們看向景蕤的目光肅然起敬。
“師父,你這一掌真厲害!”
“你那一劍也不錯。”
“是師父教得好!”玄嬰道,伸掌比劃著出掌一邊道,“師父這一掌可平山海。”
景蕤想了想道:“我有九隻手。”
不知道他這話哪點觸到了玄嬰的笑點,他聞言就哈哈哈笑得手舞足蹈。
“師父真厲害!”他由衷讚道,“師父一出手,他們都不敢吭氣了。”
“他們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吭氣。”景蕤道,他不取他們的性命,卻也不會讓他們好受,接下來相當長的時間,這些人若好好休養便也罷了,否則後患無窮。
他們身後的眾修士眼睜睜看著他們禦空而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又聞得師徒倆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吹捧,慪得差點背過氣去。
懸劍山下,伏生召集了黑甲軍列陣而行,一行人浩浩蕩蕩而去,仿佛剛剛的一場單方麵廝殺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們不會善罷幹休的。”伏生道,這指得是修真界,他們咬定了景蕤師徒,不會輕易罷手的。
“他們打不過我。”玄嬰道。
“說得也是。”伏生道,到底心中還是憂慮重重,景蕤師徒身上讓人覬覦的東西太重要了,沒有哪個修士能對晉級金丹之事無動於衷。老實說,就是他也心動得厲害,更不用說修真界裏那些卡在築基巔峰多年壽命不多的修士了。這可是能輕易召集整個修真界力量的老怪物啊。伏生原本怕他們聯合起來驅動整個修真界力量來對付這師徒二人。可這次之後,他更怕的是全修真界以大義為名占據道德至高點光明正大的開始索取甚至製裁他們。
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惡心又十分頭疼的事。
不過再頭疼那也是以後的事,他目前迫在眉睫的事是進京麵聖,該如何圓融。伏生來時帶了三千黑甲軍,約莫折損了兩三成,剩下的也有兩千餘,龐都所帶的使者卻無一幸免。如今,這兩千餘人帶回去,伏生不知道還會吃什麼掛落。
但不可否認,帶這兩千餘人回去與來時跟龐都同行一路舒心太多,伏生看了看玄嬰,目露溫情,他倒是不怕皇帝的,再怎麼說他一個修士,若不是自願自我束縛,皇帝又如何管束得了他?
這也是他在情況未明,明知會受到皇帝猜忌與震怒的情況下,依然敢帶玄嬰回去的原由,畢竟修士的手段多,自保綽綽有餘。
“師父,這騎馬也別有一番趣味。”玄嬰輕撫胯下馬,這匹馬神駿,膘肥體壯,褐色的皮毛豐盈光澤滑順,跨走如風。
景蕤聞言笑了笑,他也是第一次騎馬,師徒倆甚覺新鮮,伏生便道:“舅舅有個馬場,你喜歡,我送給你。”
玄嬰笑道:“那我可不能要,舅舅留著吧,我隻是喜歡騎馬,又不喜歡養馬。”
伏生道:“自有人替你養,你無需自己動手。”
“那也不要,我要那麼多馬做什麼?舅舅是大將軍,手下有兵有馬,多威風!”玄嬰一提韁繩,催馬快行,一邊叫道,“師父,快來!”馬踏清風,快走如飛。
景蕤一拉韁繩,胯下馬昂首長嘶一聲,馬蹄飛躍,塵土飛揚間,已如風卷過。
這一馳騁,快哉如清風。師徒二人十分快活自在,直叫伏生也丟下黑甲衛,隨他們縱馬去。
景蕤這一行人出了懸劍山,沿著萊水,往烏州府行走。黑甲衛訓練有素,令行禁止,一路行來聲勢浩浩,十分壯觀。
烏州多山,萊水入了烏州便叫烏河,烏州府城巍峨聳峙,古樸莊嚴,是舊朝建築。
烏州有許多舊建築,是老烏州時期留下來的,保留著舊時風情,打眼一看就是一段風景。烏州風大,風一大,風塵漫天,風沙也好,陽光也好,它們都在舊建築上留下了痕跡與烙印,如同古樹上歲月的年輪般,滄桑也溫存。
打馬行經,借宿烏州城,把舊建築匆匆觀了一遍。天公作美,並未遇上風沙,一行人便這麼夜宿曉行,行將出城時,伏生接收了一封密信。
火漆封緘的密件,伏生收到的時候神色倏地沉凝下來,紅色印章上是質樸的穀紋。
伏生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也顧不得說什麼,直接開了封看信,信未看完,臉色已變得熬白。
“發生什麼事了?”謝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