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九.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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雩歌素來目下無塵,烏冕雖然是懸劍山莊莊主,但對她來說,武者和凡夫俗子一樣,皆是土雞瓦狗,沒有記的必要。是以,烏冕也好,烏晟也好,聽烏昱說起,她一臉漠然,她更不知道烏昱是誰。當初沒有處理烏昱,也是因為他的死活雩歌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烏晚,雩歌是知道的,烏晚是春秋島青年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但雩歌關注烏晚卻是另有原因,一個隱秘的不足為外人道的因由,雩歌對烏晚頗為忌憚。這次,烏晚死於懸劍山,烏晚心下一直懸著的弦才終於鬆下,當然,這個就更不足以為外人道了。
一瞬間,雩歌心中思緒鬥轉,臉上的神色迅速收斂,又恢複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睥睨神態看著烏昱。
若非她此刻的形狀太過狼狽,而時機又不對,烏昱真要對她的這種作態笑出來。
這個女人一貫來如此姿態,仿佛俯仰之間她是天女,九天之女,餘者皆螻蟻。
不過,也是,無論是天機門的天女,還是春秋島的少主夫人,且不論她的修為,手段,隻這地位,也足夠她笑傲修行界。
“烏昱——”雩歌開口了,眉目輕挑,傲慢的目光緩緩掠過烏昱殘廢的雙腿與坐著的輪椅。
“你姓烏,是山莊的人?吾來時曾有所耳聞,莊主的弟弟足有疾,不良於行。想來就是你了。”
即使知道烏昱來者不善,但是這麼個廢人,在雩歌眼中莫若一顆塵埃,便是讓她忌憚的烏晚,雩歌也從未真正放在心上過。不然,但凡她在島上挾製一二,烏晚也早將泯於眾人之中,如何還能出得了頭?
雩歌的驕傲讓她不屑於一些上不得台麵的鬼蜮伎倆,她習慣切中要害,一擊斃命。
“你不在莊中,來這裏做什麼?”雩歌問道,縱使身上束縛形如階下囚,但她看向烏昱的目光依然睥睨,若非身後那修為遠高於她的人在虎視眈眈,她是連話也不屑於烏昱說的。
烏昱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心中微哂,也不答話,隻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目光沉沉如同浸入迷霧夜色。
雩歌心中咯噔一下便聽得烏昱輕笑一聲,手指懶懶的搭著輪椅扶手輕輕扣著。篤,篤,瘦骨嶙峋的手上一片血肉模糊,指甲外翻,指節扭曲,露出森森白骨,烏昱恍然不覺,一下一下扣著。血滴落在紫檀木的扶手上麵,他的手指又無知無覺的扣在了血裏。
雩歌心下一緊,背上發寒,偏烏昱還在笑,臉上的神情猶如春風拂麵,笑意宛然。
“你笑什麼?”一問,雩歌便知自己露怯了,身形不由也微微晃了一下。
果然,烏昱笑得更歡了,但他的目光更冷了,像是凝聚了無數黑,黑色刺破迷霧,如同圖窮匕現,至此,他始露出猙獰的殺氣。
“大約是笑你不自量力吧,少主夫人。”烏昱如是笑答。
雩歌聞言冷笑一聲:“怎麼?勾結上外人抖擻起來了?”她心中有了怯意,聲音無形中大了幾分,卻顯得欲蓋彌彰。
“外人?”烏昱雙手費力推著輪椅向前,楊長壽見狀忙去推輪椅。
軲轆緩緩輾過石子,從雩歌麵前走過卻沒有停下來,烏昱連眼也沒看雩歌一下。雩歌又驚又怒,自覺受到了輕慢,忍不住諷刺道:“你一個廢物,白乞了山莊這麼多年供養,無作為也便罷了,如今,山莊危困之際,竟然勾結外人逆行倒施……”
輪椅停在了景蕤麵前,烏昱坐在輪椅上對景蕤低首行禮,正應和了雩歌的指責。
雩歌話一梗,戛然而止。
楊長壽推著烏昱立到了景蕤身後,一言不發卻越發顯得壁壘分明。
雩歌連連冷笑,看向景蕤道:“這麼一個廢物,能幫你什麼?”
“在我眼中,你也是個廢物。”景蕤淡漠的看著她道。
雩歌驀地瞪大眼,女人的瞳孔比常人要淺,在月光下仿佛是裹了蜜的琥珀,汩汩流淌著芬芳的甜蜜。此時她美麗的瞳孔猛地一縮,仿佛遇上什麼不可思議的事般。
雩歌覺得一生的恥辱,莫過於景蕤這一句話。
“昆侖山上三宗二門二宮,昆侖之外四大世家,卻不知閣下屬於哪宗哪門哪一家?”她仰著頭,頎長的脖子如天鵝,帶著倔強不服輸的傲氣,昂然問道。
景蕤嗤然,雩歌眼中倏地露出驚恐之色,她張著嘴,卻無聲。
烏昱皺了皺眉,似乎察覺了什麼,驀地將目光看向雩歌。雩歌依然保持著那種驚惶的表情,瞪大眼睛看著景蕤,張著嘴,臉上的肌肉緊繃顯出扭曲的線條。女人的美貌得天獨厚,仿佛蒼天對於人世最美好的饋贈,一肌一容,盡態極妍,如今,猙獰扭曲的模樣,並不見得與常人有什麼不同。
烏昱這般想著,臉上便露出幾分來,待他要開口嘲諷幾句,以泄心頭的不忿之氣。卻驚訝地發現雩歌臉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保持不變,甚至連眼珠子似乎也不眨動一下。
明明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卻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泥雕木塑,烏昱心中震驚,臉上便不敢露出分毫,偷偷覷了眼景蕤,便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景蕤瞳中漸漸泛綠,那綠色如同春水漣漪般在黑瞳中泛開,先是細細密密如魚鱗般隨著晶體幅射開去,細細密密,漸成無數個漩渦在他眼中翻滾。
雩歌的生平在景蕤的時間洄溯中漸漸展開,無遮無擋。雩歌本姓音,是天機門九長老音長微的女兒,幼時資質不顯,因為其父之由,倒破例被收為內門弟子。她十歲時,在天機門天祭之日,得天降異兆,異兆落於她身上。雩歌頓悟三日,醒來如醍醐灌頂,曉天機,明人事,盡得曆代天機子神通,不但可溝通天地,預曉未來,且通世間萬情,人物事態盡皆在她掌握中。自此,她破了天機門千年慣例,被奉為天女。
景蕤不大在意她的過往和她的際遇,隻想知道她出嫁前向天問的一卦是否與玄嬰有關。因而快速略過她成為天女後修為如何快速增長,如何四處尋機緣,奪寶等等,隻將精力放在雩歌出嫁前的一段時間。
待他接收完雩歌的記憶洄溯後,不由冷了神色。
“你究竟是誰?”雩歌在景蕤撤去作用於她身上的時間規則後,並無察覺異樣,隻是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天女?”景蕤玩味的勾了勾唇角,“是天機門的天女還是天選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