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借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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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冕眼尾輕抬,目光緩緩掃過。
眾人隻覺得背脊一緊,一股寒氣從腳底串起,莫名膽寒。
此次闖山除了四大州的人,還有昆侖各門派及山下武者,此外,亦有聞訊而來的各路人馬,乍一看泱泱烏烏皆是人頭攢動,但細一看其站位頗有涇渭分明之勢。
昆侖各派自詡修者,不與俗流同,四大州的除了烏家緊密相連,山下武者亦是互有聯絡,各據地勢。
烏冕挑了挑眉,心中冷笑一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四大州一向聯絡有親,誰能想到寶劍甫一出世他們就露出如此赤裸裸的嘴臉,著實令人心寒。至於昆侖各門派,自詡修者,素來視他人如螻蟻,四大州這樣的地方他們不放在眼裏,但四大州背後的主係一脈亦是修者,他們動起手來,還是有點顧忌的。
至於其他混水摸魚進來的各類勢力,烏冕並不放在眼裏,烏合之眾而已。
烏冕自覺懸劍山莊對餘三州尚有些震懾力,但對於昆侖山來說,除非是主脈一夥人能快速趕來,否則,他們是不屑於同他這般螻蟻說話的。
可春秋島畢竟是在海外,雖然消息第一時間就發至春秋島了,但一來一往頗費些時日。
烏冕心中思緒電轉,臉色便越發冷了。
果然,他話音落下後,場中有片刻的靜寂。
年長的知事多,但凡自恃身份的,輕易不出口,出口定然一言定乾坤,此時,見勢不妙,更不輕易開口,隻拿眼示意身邊的小輩攪局。隻是後進之輩雖多為性子急躁,喧喧嚷嚷,但此時被烏冕一震懾,張了張嘴,居然無法出聲。
人一靜,便覺夜晚的山風委實大,呼呼刮得人臉繃得緊。草木搖搖晃晃,在火光下影幢幢,重重,淩亂的舞出鬼魆魍魎的感覺,教眾人的呼吸一促。
呼吸急促起來,仿佛滿場又都是人的呼吸聲了,一時,氣氛又顯得緊繃起來,如拉滿的弦。
“烏家小子,何必提那老黃曆?”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了沉寂,帶著教訓的語氣彰顯著長者的身份。
說話的是玉州的一個長老玉文笙,他語重心長地道:“老夫也同你數數老黃曆,你烏家霸占赤山的時候,白水盡,赤山竭;你烏家霸占懸劍山的時候,試劍峰塌,可見,這無論是赤山,還是懸劍山,從來不是你烏家的地兒,你們霸占的久了,老天都看不過眼去。我們四州一向同氣連枝,榮辱與共,實在見不得你烏家因此一錯再錯,不如順應天意,搬出此山。老夫今日也靦著臉跟天下人討個人情,爾烏家若搬出此山,此事便算了了。”玉文笙說著笑了笑,“臨老就容老夫倚老賣老一次吧。烏家小子,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聽老夫一句勸,且帶人下山去吧。如若不然,執迷不悟,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啊!”末了,他歎息了一聲,一副憂心的模樣。
烏家人勃然大怒,便是烏冕也不由眉心一跳,眼中鋒芒一寒。
“見過臉皮厚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烏晟氣得渾身發顫,指著玉文笙道,“兀那老狗多吃了幾年屎,嘴巴噴糞,臭不可言。如今披了身人衣,抖擻起來真當自個是人了。”
“放肆!”玉文笙一張老臉騰地漲得通紅,袖袍一甩,便要出手,他自恃長輩,烏冕即使是懸劍山莊莊主,他亦不放在眼裏,更何況烏晟。
“不知好歹的小輩!”玉文笙氣極,他自認為自己是一片好意。他們這麼多人,區區懸劍山莊如何抵擋?也就他還惦記著兩家的交情上提點一句,為此,還厚著臉皮跟天下英雄討了個人情。
“小輩猖獗,老夫便代烏家主教訓教訓爾等黃口小兒!”一番好意被糟蹋,玉文笙暴跳如雷。
“好哇,狗急跳牆了!”烏晟似乎更加氣憤,一撩袍,擺出迎戰的姿勢。
“倚老賣老,還是先學學怎麼做人吧!”
玉文笙怒發衝冠,掌運雷霆便要一掌將烏晟擊斃。烏晟亦拔劍出鞘,足尖輕點,便要躍身而起。
烏冕見玉文笙掌心如荼,心裏一跳,曲指,蘊勁於指。
劍拔弩張,眼見得雙方便要戰於一處,雲家、蒲家的人下悄悄往後退了退。
“小輩找死!”玉文笙爆喝一聲,須發怒張,一掌劈向烏晟。
烏晟一躍而起,劍出,卷起漫天雪光,雪光如瀑。烏晟狠狠一斬,冰龍呼嘯而去。
“好膽!”玉文笙怒喝,喝聲未落,虎嘯聲起,赤紅色的勁氣形成出閘猛虎,張著血盆大口朝烏晟撲去。
劍冷掌熾。
冰龍炎虎狹路相遇,勁氣震蕩,盤旋呼嘯直上,於空中轟然炸開。虎影散去,龍身似潰未散之際,又一道劍光而至,劍光裹挾著龍身再次往玉文笙攻去。
玉文笙氣急敗壞,雙掌一翻,兩隻巨虎朝烏晟而去。
烏晟那一劍卻有三重,如浪潮般,後浪推前浪,第三重來得極快,與第二重劍彙聚,正正遇上玉文笙雙掌。
訇然一聲,劍掌相遇,山搖地震,劍氣縱橫,掌勁肆虐,眾人隻覺得腳下一晃,立足不穩。隻見那邊玉文笙蹬蹬蹬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影,不由一張老臉脹紫,既羞愧又惱怒,心裏一把邪火騰騰燒得慌。
烏晟身形往後滑翔了一下,衣袍張揚如同腋下生翼,飄飄搖搖,憑虛禦空。
“不過如此。”他傲然一笑,白衣霜劍,劍氣在他周身環繞,如龍昂首,劍鳴龍吟。
烏晟如同戰神臨空。
玉文笙目眥欲裂,將心一狠,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想直接出手將烏晟擊斃掌下。但他未有動作,烏冕便一拊掌擊節讚道:“三弟劍術有所長進!”
“不過,還需多加努力,切勿因贏了一場而得意忘形,荒廢了功夫。”烏冕道。
烏晟笑嘻嘻應了一聲,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知曉的,大兄隻管放心好了。弟弟我可不會把年齡長在了臉皮上,卻荒廢了修行。”他一語雙關,隻把玉文笙噎得死去活來,一張臉紅了紫紫了青。
文玉笙往前跨了一步,心中殺意翻騰,卻被一人喝住:“回來!”
文玉笙回頭一看,正欲斥罵,一見人卻立時萎了,道:“商長老為何要阻止我?”
文家長老眾多,其中以五音命名的五大長老為掌權長老,此次上懸劍山脈正是五大長老中的商長老帶隊。文玉笙再自負也不敢在他麵前放肆。
商長老卻不理他,隻擊節讚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素日觀烏莊主劍法出神入化,已是登峰造極,今觀令弟,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晟三郎真真少年英才,劍法無雙,倒要恭喜烏莊主了。”
“商長老過獎了。”烏冕揖手道,神情冷淡。
“你我二姓世交之情,向來是同氣連枝,守望互助,何必因為一時意氣而刀劍相向而傷了兩家和氣呢?”商長老輕描淡寫地道,“笙長老卻是一片好意,隻是其人木訥向來不善言辭,倒教烏莊主誤會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解釋清楚便罷了,乃是通家之好,更當以和為貴。”天機門中步出一人撩袍一稽,道,“諸位且聽貧道一言。烏家先賢曾鑄一劍,劍成之日天降五色祥雲,雲成天梯接引先賢飛升。事後,世人方知先賢所鑄乃神劍,自此,始知除了苦修亦別有途徑可立地飛升,不再受困於修為境界。隻是,從古至今,千千萬萬賢者以身試道,竟無一成功。後來,修者日漸沒落,因由未明,前途茫茫,敝門兩代天機子耗盡心血始卜出是上界與此界之間的飛升通道已關閉,是謂天人之路斷絕,導致天地遽變,地脈貧瘠,靈氣稀薄,當為末法之劫。”
“正是,此事我等亦有所耳聞。”商長老應聲答道,衝天機門的人深深一揖,“貴門高義,為天下不惜犧牲自己,實乃義舉,壯哉!”
“璣和上人所言甚是,當年天機門的義舉,我等祖輩相傳,萬萬不敢或忘。”
雲、蒲二家聞言忙附和道。
餘人亦紛紛附和。
璣和便又道:“吾等修行乃是逆天爭鋒,既然逆天行事,天人之路斷絕,吾等何不為天下先?辟一條天人之路,為天下開康莊!”
此言一出,隻聽得眾人心情激蕩,熱血沸騰,爭先恐後應諾當如是。又紛紛把一頂頂高帽往天機門頭上戴,頗有以天機門為馬首是瞻之意,一時倒忘了烏家人。
烏冕見眼下如沸如羹,心裏冷笑不已,倒是烏晟左右觀看,臉上隱現熱血意。
“爾等來觀此劍——”璣和伸手往試劍峰上一指,“此劍出,試劍峰倒,可見此劍端得不凡。璣和不敢比擬先賢,今諸英薈萃,齊聚懸劍山,吾為天下人隻求烏莊主一件事,他日重開天人之路,但借此神劍一用!”
此言一出,全場寂然,原本口吐激昂振首舉望的人宛如被掐住了脖頸般,戛然咽聲,直噎得臉紅脖子粗。
天機門把劍“借”了,那他們來做什麼?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還得罪了烏家——
滿腔熱血仿佛兜頭一盆雪水澆滅了,場中寂寂,一時喑然。
烏晟亦驚得呆若木雞,他萬萬沒想到,這天機門的居然比玉文笙還無恥。
“嗬!”一聲嗬然打破全場寂寂,烏冕道,“借劍?璣和長老不若問問他們,我烏家劍借不借?”
烏冕的手往眾人處一指,雙眼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