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一個人坐在地上，低著頭，眼睛裏盛滿了淚水，可是當音樂一響，他就興高采烈地奔上台去。
    ———題記
    “艾葉，你沒事吧？”秋燕將買的雞湯放到了艾葉的床頭邊，懷有歉意地看著艾葉。
    艾葉臉上的油彩和鮮血混染在一起，變得髒兮兮的，他本身就長得不好看，現在挨打後的模樣更是狼狽。
    秋燕看著艾葉臉上高高的腫起，欲言又止了起來，眼神猶疑，最後隻能吐露出了一句，“對不起。”
    艾葉的心涼涼的，比寒冬的風還要冷，他本來還抱著一絲的希望，現在卻更是沉寂了下去，他甚至麵無表情地推開了秋燕想要扶他的手，顫顫微微地站了起來，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回家吧。”
    “對不起，我……”秋燕張開了嘴，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愛情就是這麼脆弱，它遠不及麵包和前程重要。
    “我不想再看見你。”
    “真的對不起，艾葉，”秋燕站起了身，再一次鄭重地道歉，“為了活著，為了夢想，我必須這麼做，我想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秋燕說的那麼真誠，那麼誠懇，艾葉隻想笑，卻不知道是該笑這該死的現實，還是曾堅信著愛情的自己，亦或是為現實和權力屈服的秋燕。
    秋燕走了，可她身上的香水味道還彌留在病房裏，艾葉感覺到徹骨的冷，是從心底散發的，但他還是哆嗦著打開了東麵的窗戶，讓冬風吹散這屋裏的陰霾，希望也能帶走他心情的陰翳。
    今天外麵的太陽很大，卻很冷。
    “嘿～”艾葉抬頭望去，對麵四樓有個女孩裹著厚厚的一層外套，探出了身子，向他揮手，熱情地打著招呼。
    艾葉的心中很亂，心情很糟糕，所以他並沒有理會那個女孩，隻是躺回了病床上。
    對麵女孩揮舞的手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然後關上了窗戶。
    艾葉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醫生說有腦震蕩，必須要留院觀察，醫藥費秋燕已經出了全部，工作那邊也被秋燕處理好了，他隻要安安心心靜下心來養病，工錢照樣會進來，可是她永遠不知道，其實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雖然艾葉知道，這是秋燕對他的補償。
    他心事重重地洗了澡，在鏡子前，霧氣迷蒙了雙眼，他將鏡子擦幹淨，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很普通，組合在一起就更普通，扔到人群裏，一秒都記不住的那種，而另一個人，高富帥，他怎麼比得過？
    “嘿！你在嗎？”
    艾葉聽到了陌生的女聲，他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打開了病房的門。
    是上午那個向他揮手的女孩，艾葉微微驚訝了一下，然後衝她點點頭，仍笑不起來，出於禮貌，他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女孩依舊裹著厚厚的棉大衣，全副武裝，露出了一張病態蒼白的臉，五官很精致，艾葉見過很多人，所以他敢斷定，這個女孩一定很漂亮。
    “你好，我叫小七，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說話的同時，女孩也走了進來，自顧自地坐了下來，也不管主人有沒有同意。
    即使如此，這個女孩似乎有一種讓人生不起氣來的魔力，艾葉甚至為這個女孩兒倒了一杯熱水。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小七捧著熱水，笑嗬嗬地說道，吐出的白霧混合著熱水的蒸汽，有種讓他如入仙境的感覺。
    “我叫艾葉。”他開口道，對於這樣一位“不速之客”，艾葉並沒有覺得唐突或者厭惡，他甚至有一些小雀躍，就像生活中的那些小驚喜，對於未知的充滿了善意與好奇。
    “艾，葉。”小七低著頭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笑意盈盈地看向艾葉。
    “你好，艾葉！”小七的眸子裏好像有亮光，璀璨如星。
    艾葉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裏跳出了“美好”這兩個字，他想自己一定是昏頭了，於是搖了搖頭，道，“那小七小姐，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呃……”可是他又不認識她啊，艾葉在腦袋裏搜索了一下，實在是沒有關於這個女孩的任何記憶。
    “其實是我想認識你。”一個漂亮女孩對任何一個男人說我想認識你的時候，男人總歸是開心的，但對於剛剛遭受重大情傷的艾葉來說，他隻覺得這個女孩很奇怪。
    “好啦，今天就先這樣！明天我還會來哦！你先休息吧。”小七似乎看出艾葉的興致不太高，心情很萎靡，所以這次她很自覺地先離開了。
    如小七說的話一樣，日後她每天都來，有時候會帶上她豪華的午餐盒，有時候會帶上一些很醜但味道意外不錯的手工甜點，她會同他講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和以前的趣聞軼事。
    艾葉其實很好奇為什麼小七會願意和他做朋友，他是那麼普通的一個人，普通到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終於有一天，他問出了口，他不知道他希望的答案是什麼樣子的，但他想聽小七的答案。
    “我是天使啊，能看到你處於一片黑暗中，所以啊，我是來拯救你的。”小七用食指抵著自己的嘴巴，說的神秘兮兮的，她笑得很甜，露出了標誌性的虎牙。
    “誒，那你有沒有什麼難以忘記的人？”有一天，他們在天台上喝著咖啡，曬著太陽小七突然推了推他的肩膀，問了一句話。
    “怎麼突然問這個？”艾葉反問道。
    “就是想知道嘛！我知道，肯定是你那個前女友！”小七拍掌，突然想了起來。
    “是啊，秋燕是我的初戀，都說初戀很美好，可惜……”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女孩麵前，艾葉沒有任何想隱瞞的念頭。
    “愛情永遠敵不過現實，她和那個高富帥走了，你氣不過找人理論，結果被打進了醫院。”小七如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你了解的很清楚？”艾葉挑了挑眉，也不否認。
    “對啊，周護士長都告訴我了，你沒生氣吧？”小七悄悄地拉艾葉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女孩嘟著嘴，忐忑不安，這是真怕他生氣了，他都能感覺到她的緊張了，“我沒有生氣，本來就是事實，也沒有好遮掩的。”艾葉不自覺地把手擱在了小七的頭上，蹂躪著她的頭發。
    “好啦，都揉亂了。”艾葉能感覺到手底下的小七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後迅速恢複到了原來的活潑。
    在醫院的日子，艾葉既陌生又熟悉，比起很久之前的日子，除了苦痛，他多了一份快樂，而那份快樂的源泉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兒，前不久，他還在抱怨著現實，抱怨著秋燕，抱怨著自己，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遇見小七，這個帶給他快樂的女孩，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一直像寵著親妹妹那樣寵著這個女孩兒，因為她太美好了，他不忍心她遭受他曾經遭遇過的痛苦，可惜，上天不給他這個機會。
    收到小七的病危通知書時，艾葉有一種天塌了的錯覺。
    醫生說，小七是個棄嬰，因為白血病的原因，很小就被丟在了醫院的門口，院長不忍心這麼幼小的孩子孤苦伶仃一個人，就收養了她。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不接受治療，天天往艾葉這兒跑，要享受最後的快樂時光。
    醫生走了，小七還躺在病床上，她的小臉蛋越發的蒼白，穿著病服的她消瘦了很多，她還噙著甜甜的笑容，用那雙純潔無瑕的眼睛，望著艾葉。
    “誒，我能不能叫你哥哥？”小七這樣問道，帶著一絲希冀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著艾葉，生怕被拒絕。
    艾葉喉嚨發緊，他告訴自己，要微笑，要微笑，要微笑。
    他說：“可以啊。”
    “嗯！哥哥！”小七重重地點了點頭，張開了雙臂，“給我一個擁抱可以嗎？哥哥？”
    艾葉邁出沉重的步伐，來到小七的麵前，坐在她的床邊，抱住了瘦瘦小小的小七，他將手放到了小七的背上，緩緩地拍著，他的懷中是小七火熱的體溫，混合著病房的消毒味道，他的眼睛有些發酸，好像誰在他的眼睛上蒙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妹妹乖，我們接受治療好不好？哥哥給你買糖吃。”艾葉幾乎是低聲哀求著，他不想，這麼年輕、這麼美好的生命，在他眼前緩緩消逝。
    “哥哥，不要傷心，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小七在艾葉懷裏，說道，“我都偷聽到院長媽媽說的了，就算治療了，我也活不久，比起一直躺在病床上痛苦地遭受折磨，不如出去，尋找我的快樂。”
    “你知道嗎？我現在很幸福。”
    “以前我還會覺得老天不公平，為什麼偏偏對我這樣，但是我很幸運，遇到了院長媽媽和醫生阿姨那些可愛的人，當然，還有你，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可以做妹妹的任性。”
    “嗯，妹妹。”艾葉哽咽了起來，他一直都是個脆弱又堅強的人，可是現在他的脆弱完全展現了出來。
    “哥，好好活下去呀，帶著我的希望好好活下去啊！”
    “我不想讓我的小天使走。”
    “胡說什麼呢，天使總是要回到天堂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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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該幹活了！”那個人重重地踢了他一腳，還嘁了一聲，充滿了不屑，然後踢踏著皮鞋走了。
    回憶被突然打斷，艾葉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蜷縮在一方小天地裏，感受著寂寞和孤獨，仿佛周邊的喧囂不再，隻有他一個人，還有回憶中的小七，那個美好的女孩兒。
    女孩兒說，她是天使，能看到他處於一片黑暗中，所以她是來拯救他的。
    天使拯救了他，可是他卻留不住她。
    她永遠地走了。
    他想要她看到他現在活得很好，帶著她的希望。
    於是，他站起身來，興高采烈地衝上台去，台下的觀眾被他逗得笑開懷。

    作者閑話：

    一個關於小醜和女孩的故事，治愈與被治愈的故事，也是個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