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之兄所言甚是。”衛季子接過話來，“雖說我等在此商議之事皆為少穀主前途考量，但此事畢竟關乎少穀主自身，且即便少穀主意下以為可，亦不可由我等越俎代庖、僭越行事。少穀主年少有為、明辨事理，並非昏聵拒諫之主，我等亦不必挾而迫之。說到底，我等至多能給少穀主些許建議，而最終的決策之權仍須少穀主親自施行。且如若少穀主以為不妥，我等亦可得少穀主明示，以便日後行事。故還請少穀主示下——若從辛午而習之，少穀主以為如何？”
    衛季子說的這番話，換作誰都挑不出毛病。李鈍雖一向以錢坤之利為先，但但難免有時候會失了分寸，總當自己是長輩而非下屬。聽衛季子說完，李鈍也有所感悟，於是也看向錢坤。
    錢坤本來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言半語，一直坐在上頭，冷眼看著底下幾人的你言我語。不過現在衛季子已經把話頭拋向他，錢坤再裝啞巴也不行了。
    “本座說不可，爾等可遵從？”
    “自然遵從。”衛季子點了點頭，“我等既為少穀主謀事，當以少穀主之命是從。不過少穀主須知，凡事有因果，切勿為了反對而反對，那樣最不值。”
    衛季子說完，便不再言語。錢坤也不說話，隻垂眼沉思。一時間，後堂之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李鈍看了看衛季子，又看了看錢坤，剛要開口說話，隻見錢坤突然笑了起來：“衛公子這麼說，本座確實也找不出什麼緣由來反對這件事。不過既然為本座找師父，總得讓本座知道他有什麼本事。不然就那日一身血淋淋生死未卜的樣子，本座心下終歸不平。”
    “少穀主思慮周全。”衛季子笑著答到，“光聽我們這些人的一麵之詞就草率定論的確不妥貼。既如此，少穀主若是有興趣，不如擇期比試一場。”
    “本座隨時可以，”錢坤恢複了原先的冷淡，“你去問問辛午什麼時候方便，約個時間吧。”
    “是。”衛季子應下。
    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人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錢坤的脾氣——雖然偶有小孩子氣，但是如果找準了切入角度，也不是完全勸不動。不過先前李鈍並未太在意錢坤究竟為何不願拜師，隻以為是小孩兒耍賴皮過幾天就好了。如今看來，確是李鈍想錯了。
    錢坤既然身為少穀主，什麼事兒總得跟他商量著來——不要說錢坤了，哪怕就是李鈍，即便是身邊人為了自己好卻繞開自己籌劃事情，那也是不開心的。而且錢坤已經長大，不可能像小時候一點兒自立意識都沒有。而這種叛逆，很有可能是錢坤一直反對抵製的重要緣由。說白了，就像衛季子說的——為了反對而反對。
    不過拋開這些個，或許也是李鈍辦事欠考慮。辛午什麼水平李鈍清楚，但錢坤可沒親眼見過。換句話，即便辛午強，但在錢坤來看是沒有程度印象的。亡命穀向來憑實力說話，這麼個來路不明、實力不清的人，上來就要安在他頭上做師父，換了誰都會別扭。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李鈍多少有些失落和愧疚，卻也生出不少欣慰之感。
    雖然你這次議事沒定下最後的結論，但相比先前錢坤一直較勁來講，著實往前走了一大步。不管怎麼說，這事兒終於從一開始的“爹勸兒不聽”變成了現在“比一場再說”。
    對此，衛季子很滿意。
    回到住處，衛季子咕咚咚灌了半壺淡茶。錢坤那裏的茶飲，真真是嗆人，衛季子寧可渴著也不遠咂摸一口。解了渴，一回頭便看見衛小北一臉擔憂地站在旁邊兒
    “又想什麼呢？”衛季子已經習慣了衛小北這幅模樣隱藏著什麼意思，“說來聽聽。”
    “公子，”衛小北想了想，開口道：“今天你接過楊警之的話，可是為了斷他的話頭？”
    “不錯。”衛季子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他對錢坤就是捧殺，這事兒他在場肯定得橫加一腳。既如此，便把他能說的全否掉，也別給機會辯駁。”
    順帶還能把自己往外摘一摘，簡直不要太劃算。
    思及此，衛季子不由得眯起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