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衛季子對住處並沒有多高的設想。就現在這個情勢，能有地方遮風擋雨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且自己初來乍到，樹大招風，太過高調，對自己可不是件好事。
    可是衛季子一看這圖紙，先是一驚，爾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彭奎看到衛季子的表情，不清楚什麼狀況，也轉到圖紙旁邊。這一看，連彭奎都揪住了眉心——
    “李薑，”彭奎看向正在壓角的李薑，“這圖……誰安排你畫的？”
    “錢大智啊。”李薑一愣，“怎麼了？”
    “……他怎麼說的？”彭奎一聽李薑畫這個圖是二穀主交待的，登時有些怔愣。給衛季子安排住處、起建新居，是少穀主錢坤安排自己去做的，而且彭奎並未聽說錢大智專門安排了誰來負責這件事情。現在亡命穀中，錢大智和錢坤基本上算是各行其是，雖然兩方時有摩擦，但是一般情況下，錢坤隻要伸手的事情，錢大智也會很明智地選擇忽略。
    這回安置衛季子的事兒是錢坤發話的，李薑是自己找的，場子是蘇掩瑜幫著看的——錢大智突然來這麼個“指示”，明擺著就是要當攪屎棍了啊！
    “錢大智說，衛公子早前是名門之後，境遇優渥，突然落差怕公子不適應；而且衛小兄弟之武藝，也是穀中上數，自當是安排好的。”
    “……你這圖……”彭奎不是不信任李薑，隻是就事論事，要真建起這樣一個院落，怕不用錢大智發難，穀中眾人就能讓衛季子終日不得安生。
    “所以我專門拿來問問公子的意見。”李薑入穀前憑著一身拔尖兒的瓦工活兒遊走於各地，人情禮份、世俗作態見了海了去了，旁的不論，就今天這種圖紙，要是真建起來，不光對衛季子，連帶著少穀主、蘇掩瑜、彭奎，甚至自己，都得受牽連。李薑一向是不站任何一邊兒的，不過這錢大智拿他當槍使，縱是李薑好脾氣，也是不願意的。
    但是錢大智目前代管穀內諸事，這是前穀主的“遺令”，不論真假，隻要拿不出證據徹底扳倒錢大智，那麼錢大智的命令對於李薑這種穀中人來說，隻有執行的份兒。而少穀主身為前穀主血脈，天生就比錢大智這個“義弟”有立場；且錢坤其人，不論德行、威望、手腕還是內外勢力，都要比錢大智強出不少，要不是前穀主歸西那段時間少穀主外出，錢大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坐到這個“代管”的位子。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李薑雖不想牽扯進這些亂糟糟的事情之中，可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實在是身不由己。李薑思量再三，繪好了圖紙之後，索性沒有拿去給錢坤抑或錢大智“過目”，而是先拿著來找衛季子問問。
    “彭大哥，你若有事便可先去忙，”衛季子看了一會兒圖紙，覺著彭奎在這兒說話總有些不方便，“有什麼需求我直接跟李師傅說。”
    “好。”彭奎也不是有鬼的人，錢坤那頭兒還安排了事情，便離開忙自己的去了。
    “李師傅，”衛季子示意李薑坐下，“代穀主是怎麼說的？”
    “隻說不能虧待了公子，”彭奎走了之後，李薑也放鬆了不少，“讓我盡量仿中原城官戶製式起圖。”
    “哦。”衛季子點了點頭，“李師傅覺著，要是按照這張圖來建，最快得到什麼時候完工？”
    “不好說。”李薑皺起眉，“這張圖雖不及中原城富戶之府邸華美繁複，然終究不似穀內營房。若全速趕工，最快得來年秋收後才能徹底完工。”
    “我聽說李師傅在建築上頗有建樹。”衛季子突然轉移話題。
    “不過是學了些皮毛，混飯吃罷了。”李薑搖了搖頭，“要說當今天下最擅築者，還得是宮裏頭的宋禦前。”
    “可是主建北疆鐵城的宋知希？”
    “然也。”李薑點了點頭，“雖為殘人，然其築建造詣，天下未有能及者。”
    “聽說北疆鐵城‘一城擋萬騎’，戎族每每南下，基本都折在了那兒。而且據說當年築城之時，宋禦前出奇工，不出一年便平地拔起鐵城，也是十分罕見。隻是我一直長在中原，未能有幸前去觀摩，實在可惜。”
    “公子也不必太可惜。”李薑擺了擺手，“北疆鐵城，雖能禦敵製勝，卻也不過是座城而已，也無甚特別之處。而且即便是有秘辛，也是製勝法寶，一般也不會輕易讓人去看的。”
    “然。”衛季子點了點頭，“李師傅說得對，再怎麼奇，不過也是座城。要說真奇的，還得是築城之人。”言罷，衛季子對著李薑笑了笑。
    衛季子給李薑的觀感十分不錯。雖然是嬌貴人家出身，但是衛季子給人的感覺特別平易近人，說話有分寸，懂得還多，再加上斯斯文文的氣質，李薑十分願意跟衛季子交談。看著衛季子笑著，李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下一刻，李薑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
    “李師傅？”衛季子注意到李薑的愣怔，“怎麼了？”
    “……沒事，沒事。”李薑收回了心緒，“在下覺著，這個圖紙不太好。”
    “築建這種事情，我是一竅不通。”衛季子笑著敲了敲自己地額頭，“不知李師傅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