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張了張嘴。
    “哪兒去啊山哥。”趙意突然朝他背後揮了揮手，喊著。
    陳耀轉頭，看到紀山青從樓裏走了出來，還是早上跑步回來那身衣服。他喉嚨動了兩下，把話咽了下去。
    看到趙意的招呼紀山青往這邊走了過來，到了近處才說，“去地裏，你們去嗎？”
    “我跟你去。”陳耀站了起來，回身往樓裏走，“等會兒，我去換個鞋。”
    “地裏？”趙意看了一眼慌慌張張往樓裏跑的陳耀，轉頭看向紀山青。
    “校長家的地，他年紀大了，力不從心。”紀山青說，“好幾畝呢，荒著也不好。”
    明白了，這是替校長種地呢。
    不過……
    趙意笑睨著他，“你還會做農活兒呢？”
    “小看我了不是？”紀山青唇角一勾，下巴輕輕揚了一下，帶出點兒傲氣，“你山哥我什麼不會？有我做不來的事兒？”
    趙意一怔，看著他，臉龐慢慢柔和下來，帶著輕輕的笑意。
    “那你會生孩子嗎？”
    “嘖。”紀山青眉頭輕挑，笑了一聲，“你跟我抬杠呢。”
    “山哥，我好了。”陳耀換鞋還挺快，才一會兒功夫，就咋呼著跑出來了。
    徐有為聽見聲兒臉從手機上抬起來了，和嚴勝一起看著這邊兒，隨口問道，“你們上哪兒去啊。”
    陳耀轉頭回了他一句，“山哥要去地裏，我跟他一起。”
    “我倆也去。”徐有為把手機揣起來，站起身來往樓裏走。
    嚴勝跟著他，扭頭匆匆說了一句，“你們先走，過會兒我倆跟上。”
    得，組團兒種地呢。
    “你去嗎？”陳耀已經走了過來，這空兒，紀山青看著趙意問他。
    “我沒你能耐，不會種地。”
    正巧陳耀走近了，聽見這話，接口道，“誰開始就會啊，都是學的。”
    “成，那我就去學學。”趙意睨了陳耀一眼，“你們組團兒種地，我也不能一個人在屋裏麵歇著。”
    陳耀也是隨口接的話，也沒誠心想讓趙意跟著他們下地。就趙意這少爺模樣，別說幹農活兒了，都不該往地頭兒上擺。
    “少爺，我覺得這活兒你可能幹不了。”陳耀說話不過腦子，想著就已經把話說出來了。
    氣氛似乎凝滯了一瞬，紀山青目光輕飄飄的掃過陳耀，唇角挑了起來，似乎是他說了什麼有意思的話一樣。
    接受到那目光陳耀本能的打了個顫，他怎麼覺得山哥看他的目光跟看個什麼樂子一樣呢。
    真行，這話他紀山青都不敢明著跟這位少爺說，倒是陳耀嘴禿嚕給說出來了。
    就算趙意是真不行，他自己能說自己不行，但別人要說他不行，肯定是找刺激呢。
    這會兒紀山青看趙意瞧著陳耀的目光已經結了細小的冰茬子了，隻是他麵上不顯，嘴角還彎起了一個不大的弧度，瞅著陳耀不陰不陽的說，“我也沒打算幹什麼啊。我看看你們幹活，觀摩觀摩，學習一下。體會體會什麼叫民間疾苦。”他頓了一下，“少爺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下層人民是怎麼勞動的。”
    陳耀：可我去你媽的民間疾苦！
    那一刻，陳耀覺得趙意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資本主義的惡臭味兒。
    紀山青側身擋住了趙意的目光，輕輕推了他一下，“想去就走吧，過會兒天熱了，不好幹活兒。”
    趙意順勢瞧了他一眼，也沒不依不饒，借著他給的推力往前走了一步，紀山青跟上去，陳耀走在後麵。
    這是趙意第一次來老校長的家。
    校長家的院子很大，低矮的四麵牆的每個角落都堆積著一些雜物。房子是典型的北方建築，一個校園兒，兩側一側建著兩個耳房，正中是正房。院門大開著，幾個人連門都不必敲。
    房子這麼大，屋子這麼多，裏頭卻隻住了老校長一個人。
    聽到他們進來的動靜兒，老校長從上頭的屋裏頭蹣跚著走了出來。
    一瞧見他們就笑，“這麼早啊，吃了沒。”
    趙意發現紀山青跟老校長說話的時候特別穩重，也極其有耐心，像是把自己放低了一個檔，他也笑著，但那笑跟對著陳耀他們，或者對著他都不一樣。
    溫和，恭敬，又帶著一點兒慎重。
    “都吃了。”紀山青回著。
    “我昨兒烙了餅，等著，我給你們拿。”老校長說著就要往左側耳房裏走，那是個灶房。
    紀山青伸手攔了一下，順勢微微扶著老校長，態度溫和卻帶點兒堅決，“別忙活了，我們都吃飽了才來的。早兩天我上地裏頭看了看，咱家玉米該收了，趁著今兒天好，也有的閑，我們過來那點兒東西下地把玉米收了。”
    紀山青轉了話頭，老校長執意往灶房走了，他看了看天說。“成，我去給你那東西，咱一起去。”
    “我們幾個人去就成了。”紀山青掃了一眼他後麵的倆人，又說，“一會兒有為和勝子也去，我們都下地了，您擱屋裏頭給我們做飯吧。”
    老校長猶疑了一會兒，看著紀山青歎了口氣，“別太累著了，不著急。”
    紀山青點了點頭，帶著陳耀上西屋拿東西。趙意邁步要跟上，老校長在後麵兒突然跟他扯上話了。
    “你也跟著他們去？”老校長笑眯眯的，臉上的褶皺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很和氣。
    趙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嗯。”趙意語調微暖，“我也跟著去看看。”
    “你家裏有地嗎？”
    有地是有地，但都不是種的那種。
    “沒有。”
    “不靠這個吃喝啊。”老校長拉家常一樣，“瞧你也不像幹過農活兒的。”
    趙意還沒接話，老校長又是一歎，“來這地兒，苦了你。”頓了一下又說，“都是好娃啊，都是好娃。”
    “你跟著他們下地，別太逞強嘍，你以往沒幹過這個，覺得累了就歇歇，不急，不著急。”老校長自顧自的說著，“別跟山青一樣忍著……悶聲不吭的……數他最本事了。”
    不知道怎麼著，聽老校長這麼說，趙意心裏有點兒不好受，滯了一會兒，他才朗聲說，“校長，你別看不起我了，都是男人，一點兒累，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