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山青收回手，從他手上拿過那盒煙，磕出來一根叼在嘴裏。然後又磕出來一根夾在耳朵上。之後把煙盒重新塞進口袋裏。
    趙意看著他，他看著趙意手上的打火機，抬了抬下巴。
    “點上。”
    趙意想笑，也真笑了一聲，沒動作。
    紀山青抬了抬眼皮，看了趙意一眼。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紀山青看趙意的時候眼也沒全睜開，半耷著，叼著煙，山大王一樣。
    “點上。”
    紀山青看著他，身子向他壓了壓，腦袋離他又近了一點。
    趙意不笑了，有點兒想把打火機扔他臉上。可是沒等他動作，紀山青一隻手就把在了他拿打火機那手的手腕上，拉著他的手往嘴邊送。
    趙意使了一下勁兒，紀山青緊了一下手，根本掙不開。
    他拉著他的手，到嘴邊停了。
    “會點火嗎？”
    趙意看著他，不說話，看著他的眼光有點冷。
    “不會點火？”
    嗬。
    “不想點火？”
    幹。
    “我教你？”
    紀山青拽著他的手腕，擺明了今兒他不點這個火兒，就完不了。
    僵持了一會兒，趙意垂下了眼皮。
    不就點個火兒麼。
    手指動了動。
    “哢”
    一小簇火焰亮起來。
    紀山青就著他的手把煙點著。吸了一口，吐出來的時候，鬆開了趙意的手腕兒。
    那一口煙霧衝著趙意去的，全撲在臉上，趙意微微皺了一下眉。
    紀山青看著他，趙意垂著頭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手機鈴又響了，這次趙意沒管它，任由這玩意兒唱著歌。
    歌唱完了，紀山青把嘴裏的煙拿出來，吐了一口氣。又叼了回去。
    他抬手把耳朵上夾的那根煙拿下來，拿在手裏輕輕搓著。
    他還是叼著煙說話。
    “你會嗎？”
    趙意抬了抬眼。
    “不會。”
    紀山青笑著，“試試唄。”
    說著，他拿著手裏的煙，用煙頭挑開趙意的唇，那煙頭在他唇上蹭了兩下，才又被往裏推了推。
    “我敬你的。”
    紀山青抽出趙意手機攥著的打火機，裝回了口袋裏。
    然後他探著頭，用嘴上的煙來給趙意點火。
    趙意沒動作。
    煙沒點著，趙意偏開了頭。
    紀山青眯了眯眼睛，直起了身子。他抽出嘴裏的煙，手指輕輕在煙身上敲了敲，灰白的煙灰撲簌簌的落在地上。
    “你敬我一根煙，我也敬你一根。”
    趙意拿下嘴上的煙，拳頭一握，再展開，煙草沾了一手。
    紀山青看看他的手，笑了一下，“怎麼？交個朋友也不行？”
    交個朋友？交個雞掰朋友，誰跟誰交朋友？
    趙意眼眸泛冷，“走不走？”
    “急什麼，抽完這根再走。”紀山青側著身子，輕輕的靠著摩托車，他眼睛的眼睛眯起舒適的幅度，看起來一副愜意…欠揍的模樣。
    趙意牙癢了一下，舌尖在下牙根上掃了一圈，把那癢意壓下去。
    不想發火兒。
    大半夜的。
    趙意盯著紀山青。紀山青也不急，也沒不自在，悠然的一口一口抽著煙，挺像那麼回事兒。
    “在這小地方當老師，委屈你了。”半天，趙意才憋出來一句話，語氣可不怎麼友善，泛著絲絲寒意。
    “不委屈。”紀山青聲音平平淡淡，似乎沒聽出來他語調裏的挑釁，頓了頓又說，“你看著比較委屈。”
    操你媽。
    “你教語文的？”
    “我？”紀山青嗬嗬笑了一聲，“除了語文什麼都教。”
    趙意挑了挑嘴角，笑不出來，“屈才了。”
    “還行。”
    真行，牛逼。
    四麵不動，八方威風。
    趙意不想說話了。要不是他自己犯賤在先，就紀山青這樣兒的，他已經動手了。
    紀山青倒也說話算話，抽完了眼，把車往前一頓，摩托車瞬間降低了一點，連帶著趙意都在車上晃了一下。他斜著眼看了紀山青一眼，那人朝他挑了挑眉，趙意咬了一下下唇，沒說話。
    接下來的路也不是特別遠了，誰也沒說話。到小破村子的時候，正聽到雞叫。一路上都還好，聽到雞叫趙意突然覺得困得腦子都沉了，跟腦子裏灌了幾斤水銀一樣，煩得不行。
    紀山青一路把車開進校園裏，中間不帶停的。還沒開學，學校裏連個鬼影都沒有，加上這破敗的樓，就這地兒，跟個鬼宅似的。
    紀山青把車開到一座小樓前麵停了下來，他雙腿撐著地，偏了偏頭。沒等他說話，趙意已經從車上下來。紀山青跟著他也從車上下來，把車撐好之後就去後座解繩子。趙意在一邊，沒骨頭似的靠在旁邊的樹上，一手插在褲袋裏無意識的扣著手機的邊緣，耷拉著眼皮，看著紀山青把捆在他箱子上的繩子解下來。
    沒一會兒，紀山青拉著他的箱子走過來，把箱子推給他，抬了抬下巴。
    “看看？”
    趙意沒看他，拉過箱子粗略的看了一眼，箱子上有幾道磕碰的痕跡，但不是很明顯。
    箱子質量好，別說這點兒磕碰了，從車上砸下去都不指定有事兒。但是裏麵的東西就說不準了。趙意可沒打算就在這兒開箱檢查。之後有的是時間，他箱子裏的東西要出了事兒，紀山青這頓打他就提上日程。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睡一覺。
    想到這兒，趙意抬眼看了紀山青一下，“我住哪兒？”
    “不看看？”
    就憑這小子對這箱子的寶貝程度，真能沉得住氣？
    趙意皺了皺眉，劍眉橫飛，臉上淩厲的氣勢一下飛揚了起來，他眼角微微下拉，滿眼不耐，“能不廢話嗎？”
    紀山青覺得，好在這兩年自己的脾氣已經磨得差不多了，就趙意這樣兒的，放在前幾年，已經死傷不論了。
    不過，紀山青掃了他一眼，語調平平的提醒，“樹上有螞蟻，你擋住了它們的路。”
    紀山青頓住了，沉默的看著趙意，嘴角還帶著幾分溫和的笑。
    這跟昨天晚上抽煙的山大王還真是……兩副麵孔。
    但是，操你媽，說話能不能好好說，說一半停住氣兒喘不勻啊？
    而且，閑得沒事兒幹了討論螞蟻？他家養的寵物？有的沒的廢話一大堆。真幾把煩。
    趙意臉上的戾氣都快溢出來，紀山青覺得自己再不說話，這人可能就要打人了，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它們沒路走，就會往你身上爬。”
    話音剛落，趙意跟貓兒一樣，猛地從書上彈起來，站直了身體，覺得渾身不舒服。
    紀山青見狀嘴邊的笑意扯大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趙意跟著紀山青，總覺得背上好幾個地方都癢癢的。想象了一下，幾個螞蟻在自己身上玩兒尋寶，趙意渾身上下都癢了起來。
    趙意盯著前麵那個走得悠然的背影，磨了磨後槽牙。
    紀山青。
    等著吧，有你下不來床的時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