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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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的百姓津津樂道的事地方上的人聽不到,而遠在江湖的事,他們看不到,也不屑勻幾分顏色去看。
年開春什麼事兒最值得說道?隨便找個酒館坐下聽聽,那自然是說吏部的新晉寧侍郎婉拒了尚書結親之邀,而娶了個不知名的女子,這也就罷,更是聽得有幸見夫人一麵的莫不讚歎其美貌,連那上了年紀的老尚書都不服氣不行。不過就算那女子模樣平平,光憑其陪伴男方多年,娶其為妻也是合情合理。
當然也有不為外人道的。比如婚宴上女方家屬雖隻有一人短暫在場,但也儀態不俗,比如新娘的頭發就是那人給打理的,再比如新婚之夜,幾位俏麗女子帶了一箱沉甸甸嫁妝從天而降,然後嬉笑著在桌上擺了壺女兒紅,又很快離去。
酒館二樓雅座,杜衡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燈火通明,身邊座位留有餘香,酒壺裏還有小半壺酒。
他不怎麼喝酒,但蓉平想喝的時候,他就陪她喝。
蓉平高興,他自然也高興。
她妝容明豔,對著銅鏡笑,他給她挽好發髻,插上金釵,眉眼中不複淡漠平靜,滿滿溫柔笑意。
他給自己又倒上一杯酒,想著蓉平走時留下的愛憐之語,“該找個喜歡的人了,小衡,無論在不在江湖,沒個人陪著,姐姐哪能放心得下?”
是啊,酒苦,一個人喝,更苦。
北方的春天沒有南方早,土地上隻有蒙蒙綠意。
但道上的消息不分南北東西,傳得比春風快的多,杜衡在京城聽不到,出了京沒多久便聽說揚州武氏掌事的換成了二公子。
熟悉江南水道的都知道,揚州武氏在江南縱橫交錯的水網上往來自如,不僅靠祖宗通過水路聯係起來的各家各族,也靠一套不凡的功夫身法,可這家老二卻是個文弱書生,不曾習得武氏半點功夫,撰寫文章吟詩作對是好手,還總是同鎮守江南道的平興王趙元河長子趙長吉一起流連風月。
這消息不比那時曝出葛家老爺一夜暴斃不讓人訝異。那葛老爺行商一向手段狠辣,多行不義之事,奈何家大業大雖然一時樹敵眾多照樣屹立不倒。等其死訊一出,行內人莫不舒心,想來必是哪家掛的榜得了手,然而大半年過去卻不見誰補位做領頭。
你說哪件事裏邊沒有門道?
杜衡向來不關心江湖上的浪湧。暗香作為五大門派之一,根基深厚,江湖上雖還有幾個殺手組織,偶有高手也不成氣候,自是難以比肩。他們隻需恪守門規,收了錢,那就做好本分工作。
他也不關心圍繞一個單子的恩恩怨怨。殺手一旦想得多,就容易失手,他還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除了幾個同門,他沒再在意過誰,如果到了那一天——他想起蓉平被寧嘉和牽起手時滿足溫柔的笑,不由一陣恍惚。握著韁繩的手鬆了力道,胯下馬匹自覺慢了腳步,那就是離開的時候了吧。
吳清從鎮裏回來時已是傍晚,他看著院裏憑空多出來的一個身影試著把雞趕回窩卻不得法,站在院門笑意盈盈。
杜衡便住下了。
白姨是個很溫柔的女子,笑起來很好看,待他和待吳清沒什麼兩樣,甚至勾起了他對母親久遠的回憶。
印象中他們家在城巷裏,有個不大不小的幽雅小院,似是還有幾個仆人,反正母親沒像白姨這般操勞過。隻可惜一場大火,隻剩他一個懵懂的孩童抱著還是少女的蓉平嚎啕大哭罷。
村裏人好像都知道吳清是華山的弟子,但也沒見過誰宣揚。吳清很好說話,無論對誰都很溫和,臉上總是帶著笑,所以誰還當他也是個武人?
男孩子們總會纏著吳清要學劍,他也隻是教了他們一套強身健體的拳術。孩子們不懂,都以為是什麼厲害玩意兒,學的很認真。杜衡也不說破,確實,這就夠了。
但不知為何,杜衡沒見吳清練過劍,倒是他練刀時吳清不時會看幾眼,然後點兩句。有天夜裏還被偷跑出來玩的孩子們撞見,都擁著他要摸他的刀,還借機控訴吳清小心眼不教他們使劍,鬧著要學刀。杜衡隻是按著刀鞘,抿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講。吳清站一邊兒光笑,好半天才說讓他們和杜衡玩捉迷藏,誰找到他就讓他教誰。
他本來鬆了口氣,卻竟然被人找到了。
小飛扭捏了半天才告訴他是怎麼發現的。吳哥兒說,說。。。。。。去有蘭花香的地方,我我哪兒見過蘭花啊,就感覺這兒有點香。
我不會教你用刀,就像吳清不會教你們用劍一樣。
小飛撓了撓頭,這我知道,吳哥兒是為我們好,我娘也說不讓我學那打打殺殺的,老實本分就行。
他抬眼看到不遠幾個躲在牆後的孩子,還有一個正大光明坐在牆頭笑的人,被他抱著坐在牆頭的是唯一的女孩梨花。
他忽然笑起來,但是我可以教你編辮子。
啊?
教你編梨花喜歡的辮子。
又下了幾場雨,村口槐樹上掛滿了素白的槐花,整個村子到處都飄著清香。
杜衡跟著吳清爬到槐樹上,摘下一串串花,孩子們在下麵拿著大布袋接。
“白姨托人在鎮上給你說的姑娘,你可滿意?”
“過日子罷了,她覺得好就好。”
“怎麼不在門內尋個人,都說你們華山的女子無論相貌身手還是持家,可都是求之不得。”
小孩兒們在樹下嬉鬧,地上零零碎碎鋪著槐花,兩人靠著樹幹坐,身形隱在圓圓的樹葉裏,滿身香。
吳清低了頭笑,隨手編了個花環,瞅準了一扔,穩穩落在小梨花的頭上,“那以後哪家姑娘有此殊榮由你給她梳妝呢?”
“誰知道。”他眼角也帶了笑,“蓉姐那樣。。。。。。著實讓人羨慕。”
“當然會有的。”
“那你呢?”
“我嘛,怎麼都行。”吳清忽地跳下了樹,“走了!回去給你們倆攤槐花煎餅吃。”
杜衡當然是來爬華山的,吳清自然也不會忘。等到山上綠意更深的時候。
清晨上山,那小道還在掃地。師兄你終於想起來上山了啊,江師姐她肯定想死你了,說不定都瘦了!
吳清看看掃的幹幹淨淨的院子,點點頭,兩根手指並成劍指,隨意一劃,剛攏起來的葉子就被吹散又灑了滿地。眯著眼笑,好好掃你的地。
山道兩旁一片青蔥綠意,有鳥鳴陣陣。往上植被漸少,攀過狹長通道,則視野漸寬,可見群峰之巔雲氣繚繞,裸露的花白巨石直插青天。
北峰峰頂有一亭,亭前空地平坦,有十五六人於此練劍。此時山上雲霧還未完全散去,山風寒涼,裹著雲氣快速遊弋,倚雲而坐,可見白色雲氣之中不時有青藍劍光顯露,心曠神怡。
杜衡看著雲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忽然唇邊露笑。
“想起什麼了,笑什麼?”
“我在想,你若是舞劍,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吳清笑而不答,因為他從未在別人眼前舞過劍。
兩人在亭內稍作休息,就接著往前。他們爬山自是不拘泥於常人上山之式,到了山脊險峻如若懸龍,便一前一後,無懼腳下萬丈懸崖,或點在石階,或點在山道兩側粗壯鐵索,輕盈迅捷。路上若是遇得華山弟子,少不得被讚一句好身手,薄薄雲霧之中,身形上下,風鼓衣衫,甚是瀟灑。
“在前麵停一下?”
杜衡順其所指望去,見山道兩旁紅色亮眼。原是鐵索之上係有不少紅帶,下連金鎖。
“能上到這兒的人,已是相當不易,傳聞有道人過了此地飛升,所以有不少人在此一求福緣。”
近旁弟子居所門前正有幾位女弟子在練基本功,年齡小的看到新鮮人物不自覺就停了下來,見杜衡在看紅帶上的話,熱情喊大哥哥也寫一個,不收錢,然後就被師姐拽了拽耳朵以示懲戒。他也沒有拒絕,認真寫下一句話掛上鐵鏈。吳清不問,他自然也不會說自己寫了什麼。
華山有五峰,每座峰上都會有一處弟子聚集的地方,山間其他地方也零零散散有不少弟子居所。可能因地勢太過險峻,弟子並不算多。杜衡一路觀景,深覺華山景色壯美,氣勢廣闊,也難怪江湖上都說華山劍勢雄渾,正氣凜然。
“山下你那小師弟,我記得他說將來要禦劍而行,可真能成行?”
“保不齊是那小子腦子一熱說出口的。”吳清望著山間被綠意點綴的溝壑,眼角帶笑,“禦劍而行,江湖百年也不知能不能出一個,他要是真能做到,那真是華山當興。”
“華山是個練劍的好地方。”
“是啊,每一座峰,每一處崖壁,甚至崖上的鬆,都是劍意。在每座峰上練劍,無論日出月落還是雲雨風雪,心境都會有不同變化。練刀也一樣。暗香之地就過於內秀,要不是你不久便要離開,我定會留你在山上待一段時日,那時你的刀法肯定更上一層樓。這都是師父教我的,真正能悟到的人也不多。”
“你的身手應是門內一流,怎麼上山所遇之人對你都像不認識般?”
“我不過個閑散人,認識我做什麼。”吳清又笑起來,毫不在意。
兩人內力充沛,也未作在山上留宿打算,隻用了一天基本就將幾處主要景觀遊覽完。清晨出發,黃昏返回,等回到山腳已是深夜。
天上有月,兩人也沒點火把,月光透過林間的樹葉打在平緩的石階上。鳥睡了,山泉還醒著。
“你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吧,豈不是空負一身本領。”
“做個隱士高人也不錯啊,跟我師父修個道,說不定哪天還成仙了呢。”
杜衡停了下來,滿眼驚愕與不解,“你認真的?你師父怎會是修道之人?”
“前麵道觀裏的老道人其實就是我的師父,心愛之人誤死劍下,從此心灰意冷,如今早已看開,劍道境界也再度攀升。。。。。。真能和愛人逍遙天地間,瀟灑自在,誰不向往。”如果沒看錯,吳清的笑裏竟然帶了些疲憊,是隻在夜間才敢露出麼,“我不過也是走一步說一步罷了。等你走了,我想著把房子翻新一下,總不能讓人家姑娘嫁過來,屋子還是陳舊不堪啊。”
“那等你定下日子,記得給我個信兒,我。。。。。能到就到。”
“你如果能來,那可能會是我那一天最高興的事。”
杜衡走了,在這兒的日子平淡如水,卻也一晃而過,讓人留戀。蓉平走後,心裏盡管有些空,也這樣一點一點被溫潤的水填滿了。
他雖說期待吳清的婚事,但心裏並不希望他就這樣一輩子平淡田野,相反,他應是瀟灑不羈於天地之間的風流劍士,隻是他怎麼會拋開自己的母親不顧呢,否則那也就不是他了。
然而他一直沒等來吳清的邀請。
江湖卻因為久置不辦的天下會武重新召開而沸騰,自二十年前四年一度的武人盛事不知為何被壓下,就再未見高手雲集的盛況,更何況據說這次的天下會武由平興王主持安排。
平興王乃當今天子胞弟,文武皆是一把好手,相傳其武道實力排進天下前二十也未嚐不可,所以還有誰不期待這次盛會!
五大門派均收到了請帖,那些勢力相對較小、但也名聲在外的門派山莊都在受邀之列,獨行江湖的俠客名士們也都以收到燙金紅帖能一飽眼福為傲。參戰的基本都是青年才俊,長老宗師級的人物則在一旁觀看評判,經此又有多少後起之秀會一戰成名呐。
因不少單子都與官家有關,暗香對此次會武也極為重視,掌門先生連點幾位得意弟子前行,杜衡赫然在列。不知是否與華山一遊相關,他的刀法更加淩厲,其中戾氣卻減,隱隱又有突破之勢。
暗香一貫行事隱蔽,相比其他門派,江湖上竟是聽不到什麼風聲。目的地在嚴州,杜衡一行人到的不早不晚,此時嚴州城已湧入大批江湖人士,都想一睹名家風采,嚴州城防也因此加強不少,街道不時可見王府親兵巡邏,這其中又有多少隱藏的江湖高手就不得而知了。
五大門派的人已全部到齊,杜衡並沒想過自己對上其他門派的高手會有幾分勝算,他有那個自信。他隻想知道為何華山七劍獨缺一劍。
華山,玉泉院。院中樹木枝繁葉茂,遮擋住烈日炙熱,投下一地陰涼。
許明光給座上兩人恭敬奉茶,安靜離去。
老道長看身邊之人仍是一身素衣,一副憔悴模樣,輕輕歎口氣,“吳清啊,這麼多年不都過來了。。。。。。夜裏隨我上山,去朝陽峰坐坐,我也很多年沒上去過了。”
吳清苦笑點頭。
東峰最高,亦生有巨檜喬鬆,夜間伴月穿林而上,則超然清幽至極。而要到達峰頂,必爬一數十丈高坡崖,其上並無階梯開鑿,隻有數處足窩供人攀爬,可一旦登頂,則豁然有平地,可坐觀日出東方,所以華山子弟向來以能登頂觀日為輕功絕佳者。
峰頂的月亮仿佛觸手可得,缺了一角的月光依然明亮,師徒二人盤膝而坐,仰頭可清晰辨出雲移的軌跡。
“那時她命喪我劍,我武道也一潰千裏,大雪三尺,我輕功不濟便手腳並用爬了一夜爬上東峰,本欲跳崖一死百了,卻連跳的力氣都用盡,趴在地上喘氣的時候看見了日出。”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蘇子說的多好啊,此事古難全。斯人已逝,活著的還要活著。”
“我為何叫你體察華山各時各地之景,武道暢通,通在人心,一通百通。天地高遠,河川寬廣,日月之輝,星漢之光,實為曠怡人心矣。”
月光暗下了,墨藍的天空逐漸褪了顏色,金紅從一線逐步推進至整個天空。
月連輪廓都不剩了。
雲層乍然開裂,從中跳出的火紅圓球,大手一揮,就給整條山脈鍍上金。
會武場地設在嚴州城外一處茂密竹林,以十日為期,點到為止。次序抽簽為定,盡管如此,到了最後幾天,剩下的都是名副其實能直追前輩風采的人。
今日已是第七日,杜衡代替惜敗的師兄成為站在這片越發空蕩場地的第三位暗香弟子,在力克幾人之後,對上華山派的第四劍江茯苓。
江湖用劍的人眾多,華山派算是劍道集大成者,當然這也不妨礙其他門派有佼佼者。
華山七劍並不拘泥劍術高低來排位,一日前其第二劍就落敗楚西巫山劍池一還未曾及冠的少年手下,第六劍與其勉強打平,江茯苓因基礎堅實,而以充沛內力強壓一頭。以他目前眼力,他更看好那個少年,雖然今時輸於一息氣機不夠,但小小年紀已有奇瑰劍法,日後內力跟上則劍術造詣必再登重樓。
五大門派相交多年,對彼此武功長短都已熟稔,招式雖已成定勢,所用之人不定,也就依然充滿變數和活力。
江茯苓的劍強勢,每一劍都充滿力量,全不似人們對女子使劍的刻板印象。杜衡暗暗稱奇的同時,也變了策略,不與其拚力,發揮暗香靈動鬼魅的特點,找準時機直搗其薄弱之處。江茯苓反應也不慢,劍未全收回,瞬間暴漲的劍氣已橫逸而至,阻隔刀勢。杜衡忽然想起如利斧劈下的陡峭崖壁,刀隨心動,不再向前,刀鋒一偏,強硬一刀下斬,勢不可擋。
江茯苓隻得抽身後撤,難得有了防禦之態,但還是被割下一截衣服下擺,也就大方收劍,抱拳笑道:“沒想到暗香也有能使出如此強硬刀法的人,佩服佩服。”
杜衡看著這個不似暗香嫵媚,也不似雲夢清婉的女子,不由眼中帶笑,“承讓。”
夜裏,世子趙長吉邀了今日幾位大出風采的俠士喝酒,去的是王爺親手題匾的酒樓“第一樓”,聽的是嚴州最有名的溫柔鄉——柳閣的姑娘唱的曲兒。在座有趙長吉和其弟趙長東,二三官宦子弟,然後便是武氏掌家,杜衡,江茯苓,巫山劍池的少年和其師。
平興王膝下隻兩子,恰一文一武,趙長吉給人感覺溫和謙謙,相比之下趙長東則很是跋扈。會武之事其實多是趙長東操辦,第一天露臉後便不再見人,聽起言語,竟是嫌前幾日比武太過無趣,酒席之間還直截了當大談那巫山劍池少年的劍術不足,那少年想必也是個溫吞性子,不敢言語最後竟是泫然欲泣。
江茯苓今夜穿了一身白底繡淡青花的淡雅裙裳,褪去比武之時的咄咄逼人,氣質清爽而獨立,她放下碗筷,眉間已是有隱隱怒氣。
趙長吉適時止住弟弟的話,趙長東笑著哼了一聲,叫人把早已備好的劍送給那個少年。
這種宴請武林中人不過都是陪襯罷了,夜深人散之時,兩位王子隻是把人送到樓下,並未離開。趙長東看著席間沉默寡言的杜衡背影,語意玩味,“真是難得暗香的男弟子摘下了麵罩,不過恐怕還不是他的真麵孔,都說暗香地好出絕色,真想知道比起我們柳閣的姑娘又如何。”他是故意為之,這引得父王關注的人,他自然要好好瞧瞧。
聲音不大不小恰傳到前邊幾人耳中,杜衡麵不改色但手掌握起,江茯苓身上劍意頓生,驚得少年手中新劍於鞘中輕顫。但也隻能如此了。
接下來兩天,趙長東忽然露麵,卻並不安於在遠處觀戰,而是親自上場盡顯銳氣。他使一柄軍中製式長刀,刀身瘦長,刀尖彎出飄逸弧度,形似雁翎。雖無華麗招式,但刀光所過,所剩翠竹搖搖欲墜。結果他前後對陣近十人,竟是輸少勝多。
“江湖名門?”趙長東嗤笑,”也不過爾爾!”
嚴州城門邊的茶館這幾日生意爆棚,各路江湖人士都有,你說裏邊俊美的公子哥也有,方芽怎麼也沒多瞧幾眼呢?
那個笑起來很溫柔的公子不是華山的麼,應該會來吧。好幾年沒見,人像不免都有些模糊了,可那種自在的感覺還在。
最近的事她也聽說了不少,都在議論平興王次子的武功非凡。她和很多人一樣,覺得這人未免囂張了些。雖說是個王子,可武道上的事哪這麼容易下定論,當那麼多前輩的麵說這話,也太過目中無人。她還想起來,前段日子說一軍爺當街強搶民女,一年輕男子出麵阻攔,卻被馬上一富家子弟一鞭抽斷了腿,有人說那出手傷人的就是趙長東。
“方姑娘,哦,現在該叫方老板?一壺涼茶。”
男人敲了敲桌子,微笑著看她。她有些愣,轉而欣喜掂起壺涼茶,親自擦了張桌子,請他坐下。
“公子現在才來參加會武麼?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吧。”
“不,我隻是來見個人。”他收到了慶子的信,信裏含蓄提及他想離開嚴州,去一個遠離嚴州城的小地方。
“公子上次來是不是也是見了個人?”方芽笑起來,仔細瞧起他的劍,深藍色的劍穗上串了顆深碧色翡翠,漆黑劍鞘於開合處鍍著銀色花紋。
一壺茶的時間,足夠把汗晾幹,也足夠方芽把這些天的事說遍。
“公子,走的時候再來喝壺茶呀。”“當然。”
城西這處小家有點兒過於冷清了,以前和對麵的人家總是來往,現在對麵的人家沒了人。
已經出落成水靈姑娘的人往不便下地的人麵前端了碗飯,便抹著淚跟爹娘走了。
“慶子哥,你別怨我爹娘。。。。。。”
“我怨他們做啥,誰不想過好日子。。。。。。。是我沒本事,護不得你。”
劉雙慶怎麼不知道他們在夜裏悄悄搬走,他撐著下床給自己煮藥,他以為自己能想開,扇子扇著扇著還是給自己扇出淚,“吳哥兒,你說的真對啊,你說我逞什麼能呢,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把芬兒就拉走了呀。。。。。。”
吳清踏進院門見的就是慶子跳著隻腳把藥渣倒掉,一步衝上前去拉起慶子的手,一探脈,發現體內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氣機全被打亂。
“怎麼回事。”
“哎沒事兒,吳哥兒你可算來了,我不方便動彈才想著喊你。。。。。。”“回答我!”
慶子嚇得手一抖,囁嚅道:“芬兒被人看上了,他們是官家的人。。。。。。哥!你別管這事兒行麼!”
“憑什麼?憑什麼我不能管?憑什麼我的徒弟就要受此屈辱?”
慶子愣愣地看著一反溫和常態的人,“你要收我為徒?你不是不願意我學劍麼?”
吳清臉色溫和下來,替他扶正骨位調理氣息,良久才輕歎一聲,“我怕你受委屈啊。”
“師父。。。。。。”慶子瞬間喉頭哽咽,泣不成聲。
他把頭發用銀色發冠高高束起,換了身衣服,深藍為主白色作襯,頸間皮質搭扣之下衣領稍敞,左臂黑色護腕鑲銀紋,與束腰之帶相映,衣領和衣擺均有銀色雲紋,劍雖然還在桌上擺著,冷冽之感已是撲麵而來。
“我回來之後,就跟我回華山。”
原本茂密的竹林現在隻剩一截截鋒利的斷竹朝天,無形中給再踏進這裏的人增加了不少難度,不僅要提防對方攻勢,還要提防身體回轉之時不被斷竹刺傷。
最後一日除了趙長東便隻剩一少林小師父,暗香杜衡,和華山第一劍。武當本還有一道長可來,隻是不欲再爭,便退後同他人一起觀戰。少林的小師父沒別的意思,隻是想替昨日被斬斷提燈的雲夢小施主討個新提燈。杜衡對趙長東沒有好感,自然是想挫其跋扈氣勢。華山此次雖來六人,實際隻出戰四人,為首一劍與第三劍乃夫妻伉儷,第三劍則懷有身孕需丈夫照顧,四人都已下場,就隻能讓第一劍上。
趙長東先與杜衡交手,敗一招半,再與華山交手,勝三招。
“華山真是沒落了呀,七劍?嗬嗬,明明隻有六人,倒不知怎麼頂了這名號。六個人裏四個女人,一個還有身孕,華山就沒會用劍的男人?”
江茯苓聽此大怒,手中劍瞬間出鞘。
杜衡雖勝,隻是手臂被劃了道口子,這會兒正由師姐包紮,聽此亦是殺意頓起。不是托大,若不計後果,暗香此次前來四人,均能取此人性命。
雲夢的小姑娘拿著昨夜小師父勉強修好的斷燈,掐著腰站在小師父身後,聲音清亮:“小師父你盡管上,我在後邊給你撐腰!”
“都是名門正派啊。。。。。。”趙長東隨意踩在一截斷竹上,手指擦過刀鋒,滲出血絲,哂笑,“你們敢動手麼?“
“趙長東!你莫要欺人太甚!”
隻聽一聲怒喝當空砸下,隨之而來劍光閃耀。
真是一劍長虹起,敢與日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