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腳步匆匆地走入皇帝寢宮，身後還領著一個全身黑衣，蒙著臉麵的人。
    皇上正抱著一支毛筆仔細清洗著，一見他們進來便遣退了所有人，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黑衣人馬上跪在皇上麵前道：“陛下，一切正如陛下所料。”
    皇上手微頓，將擦筆的布放到一邊，一隻手在筆杆上摩挲著。
    “那你就助他們一臂之力。”
    黑衣人明顯一愣，“陛下的意思是讓屬下……”
    “朕就是這個意思，他們想要什麼，你就給他們什麼吧。”
    皇上這話似乎說得隨意且無心，但黑衣人心中卻泛起了滔天巨浪。似乎他要重新評估幾位皇子在自己主子心目中的地位了？
    黑衣人跪著不說話，皇上側身坐著，目光都聚集在毛筆身上，偶爾才瞟黑衣人一眼。
    “此番你可有受傷？”
    黑衣人連忙低頭道：“屬下沒有受傷……”黑衣人猶豫了一下，行了一個大禮跪趴在地道：“屬下之前沒能完成陛下交予的任務，求陛下責罰！”
    黑衣人討罰的話語說的情深意切，可皇上卻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平平道：“沒有受傷就好，這些事情朕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若你廢了，朕還要另外找人做事，實在麻煩。”
    早習慣了皇上對他們毫不在意的態度，黑衣人此時沒有覺得有任何不滿。總歸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隻要聽從皇上的安排，他的目的也會連帶著實現，沒什麼值得他不滿的。
    “屬下之後一定注意，絕不會再壞了陛下的大事！”
    皇上這才有心思將視線移到他身上，“你這話，朕記住了。隻不過……”皇上冷笑一聲，“總歸是他的人，你又怎麼可能鬥得過。”
    黑衣人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隻低頭聽著。
    皇上的視線又回到毛筆上，側身對他擺擺手，“下去吧。”
    黑衣人跪身低頭行禮，身形一閃便離開了寢宮。寢宮中瞬間便又隻剩下皇上和長安兩人，十分安靜。
    皇上提著毛筆在筆洗上輕敲了一下，筆洗發出了清脆響聲。皇上閉眼聽著筆洗發出的餘音，直到所有聲音都結束之後，皇上才低聲道：“我都按他的意思做了，他想要的，他想留的，我都依他意了。”
    隻有長安能聽到皇上此時說的話，他眼中似有些不忍之色，“陛下……”
    皇上擺手攔住了長安要說的話，“朕乏了。”
    長安沒再接著說自己想說的話，轉而躬身道：“奴婢這便去換些熏香。”
    長安看著皇上躺下，取來香爐換上了新上貢的香。心下感歎，隻盼望這新的香能讓陛下睡得好些。
    一切都如韓子青和白離所願那般發展著，韓子青有意無意幫韓子謙說話的舉動讓朝臣們都讀懂了——六殿下和十三殿下是綁在一起的。再加上最近關於南邊異動的傳言，大多數的朝臣都選擇了靜觀其變，不主動惹事。對著與韓子青等人而言，就等於成功了一大半。
    現下正是當朝皇帝政權穩固的時期，就算劉重和韓子君手中都握有部分臣子的支持，但終究是兩邊都不幫，隻忠誠於當今皇上的中立大臣更多一些。這些中立派的臣子無疑是以皇上的意思為上，也以當局形勢為考慮根據的。如今兵權最大擁有者是皇上，然後就是威將軍和十三殿下韓子青，韓子青擁有的又是南防大軍的統領權。考慮到當下守南邊城鎮可能還要靠南防大軍，韓子青又擺明了和韓子謙親近，毫無疑問他們心中的平衡是要往韓子謙這邊移一些。隻要劉重和韓子鴻那邊不出什麼幺蛾子，韓子謙出發自證清白的事基本上便是可以確定的了。
    白離算準了會是這樣的結果，自然也有信心韓子謙能夠得到這個機會。隻是當他們看到劉重似乎真的沒有再做其他努力時，心中卻不由地多了一些疑惑。
    韓子青入宮探消息回來，白離便馬上迎了上去。
    “如何？”白離問。
    “成了。”韓子青衝白離笑了笑，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杯，“劉重雖然說服了不少人，但父皇還是將這次去查安平渠崩塌的事情交給了六哥。”
    白離完全沒有韓子青原想的那樣輕鬆，反倒是更憂慮了起來。
    韓子青見樣也收斂了笑意，“怎麼？先生還有什麼顧慮？”
    白離輕搖頭，想了想，還是道：“你覺不覺得，有些太輕易了？更像是……對方刻意讓我們的？”
    對韓子青而言，父皇沒有因為這麼多大臣遞折子而不滿已經算是他們度過了這一難關，卻沒有想到白離還有別的擔憂。此時白離說出來，韓子青慢慢地心中竟然也升起了一絲怪異之感。
    “可如今機會已經得到，難道要讓六哥放棄？”
    此時若是六哥改變主意，隻怕所有人都會認為安平渠一事就是他的過失，此時怕擔責任，所以突然放棄了，對六哥而言並非好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離低頭想了想，搖了搖頭之後還是抬頭對韓子青道：“如今我們隻能繼續，不能後退。你記得提醒六殿下多加小心，提防著劉重的後招便是。”
    韓子青聽了白離的話若有所思。
    “殿下，有個自稱是六殿下的手下，名叫吳殊的人求見。”在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白離有些疑惑地看向韓子青，韓子青一愣，為白離解釋道：“吳殊是六哥的暗衛之一，專門管理醉紅樓的。”
    白離點頭記下。
    “讓他進來吧。”韓子青道。
    吳殊畢竟是醉紅樓的人，為了避嫌，若不是有要事，韓子謙是絕對不會讓醉紅樓的人來鍾意府的。此番吳殊突然來訪，恐怕是六哥那裏出了什麼事。
    在安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一聽自家殿下這麼爽快就讓人進去就知道他們是有要事相商。將吳殊領進門之後，在安便馬上退出門去，順帶將門關好，自己守在院外等著，以防有別人闖來。可惜在安並不知道，院子裏其實一直都有韓子青手下的影衛在看著，根本沒有人能輕易闖進來打擾韓子青他們。
    吳殊這次是換上了男裝才來見韓子青，怪不得路上沒有惹是非。韓子青心下也稍微安心了些，否則若是讓人看見醉紅樓的吳媽媽來到白離的府上，那哪裏還能說得清？
    吳殊見到韓子青也沒有片刻遲疑，果斷跪到地上低頭道：“殿下，主子讓屬下來告訴殿下您，巫師死了，鄒取失蹤。”
    “什麼？！”
    韓子青和白離齊齊看向吳殊。
    本就已經想到韓子謙那邊必定是出了事，卻沒想到竟然是讓鄒取跑了，最後能夠抓到那個下蠱之人的線索也斷了。
    韓子青眯眼看著吳殊，“你們是怎麼讓人跑的？”
    “鄒取逃走時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第二日才看到巫師已經死在屋中，若沒有猜錯，應當是鄒取逃走之前親手將巫師殺死的。”吳殊道。
    白離皺眉道：“如此看來，這個鄒取估計還瞞著不少事情。”
    韓子青轉頭又問吳殊：“最近可有從他們口中審問出什麼新的東西？”
    吳殊搖頭道：“沒有，自從之前幾位殿下離開之後，鄒取兩人便沒有對我們那些兄弟說過任何一句話。”
    韓子青沉思片刻，然後才低頭對吳殊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告訴六哥我們已經知道了，也讓他小心些，別讓別人在他那裏鑽了空子。”
    “是。”
    等到吳殊走了之後，韓子青越想越覺得奇怪，便叫出了自己的影衛。
    “影一，你派影衛中幾人去尋找鄒取的下落。”頓了頓，韓子青又補充到：“小心，不要讓人發現你們在找他。”
    “三殿下如今應該也知道鄒取失蹤的消息了，宮中他應當會留意。”白離道。
    韓子青點頭，有些猶豫地問白離：“鄒取跑了，會不會是因為那個沒再出現的巫師又有什麼新計？”
    白離斂眉想了想道：“如今多想無益，阿遠之事尚未明朗，他才是我們現今最需要擔心的。鄒取之事，多耗些人力留意就是了。”
    韓子青遲疑道：“等集齊藥引，靈樞兄就要為阿遠引蠱。若是六哥的血能引不出阿遠身上的蠱，那我們救阿遠的事恐怕就難了許多。但若是六哥的血能引出阿遠身上的蠱……這其間之事就太複雜，也太奇怪了。我竟不知道該希望引得出，還是希望他引不出。”
    雖不知為何，但白離知道韓子青是一心想要保住阿遠的性命，讓他繼續追隨六殿下的。如今有這份顧慮也不奇怪。隻是經此一事，恐怕六殿下未必還能如過往一般對待阿遠，對阿遠而言，不知是好是壞。
    麵對韓子青的糾結，白離隻得安慰道：“無論如何，如今有靈樞兄在，阿遠和六殿下都不會有礙。我們隻需萬事小心，仔細留意線索抓住背後之人便可。到時他想什麼，我們也就不用拐彎抹角去猜了。”
    “希望一切都能如我們所願吧。”韓子青道。

    作者閑話：

    好吧，本來應該趕在零點前補的也沒補到_(：з」∠)_今天繼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