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韓子青絕對是第一個支持白離的。可這次白離竟然同意了韓子君的做法，讓韓子青有些猶豫了。不是他不信任白離，而是他清楚這樣的後果是什麼，因此也就多了許多顧慮。
    也不知白離懂不懂他的顧慮，對他笑了笑道：“無妨，此番如果我們不在，三殿下的確是不大適合這麼去做，容易惹得皇上的反感。可如今你我都在都城中，皇上應當不會為難。”
    韓子青聞言皺眉，“雖說父皇對我二人有莫名的好脾氣，可也不代表他容得下我們挑戰皇權。”
    “且不論我們其實實質上並沒有損害皇上手中的皇權，但憑子青你一人，就已經足夠在恰當的時機裏力挽狂瀾了。”白離語氣平淡，隻如平常道。
    “沒錯，我與白先生的想法是一樣的。”三殿下竟然也跟著點頭了，“若是沒有十三你在此，我們就隻能孤注一擲，拚拚看父皇能不能繞過小六。可如今十三你在，而且你手握兵權，對我們三人而言便是最大的底氣。”
    韓子青一愣。所以上一輩子那情況，就是他們賭拚的結果？
    “手握重兵又如何？有劉重從中作梗，父皇怎能輕易放過我們？”韓子青還是對於他們的決定不大同意。
    “平常是不會，可現在卻不得不如此。”白離說完頓了頓，見韓子青似乎還是很有顧慮的模樣，提醒道：“子青還記得我們在青雲城花燈節上遇到的那幾個海臨國的皇族嗎？”
    韓子青一愣，猛然抬頭看向白離。對了，他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就是這個年節過後，南邊就要傳來海臨國來侵的消息。白離這意思，是父皇需要他的南防大軍去鎮壓海臨國大軍，因此必須給他三兄弟這個麵子？
    “海臨國？！”韓子君和韓子謙皆是大驚，“你們在青雲城見到了海臨國的皇族？”
    白離點頭，“偶然遇見。”
    韓子君低頭想了想，臉色複雜道：“怕是南邊又要不太平了。”
    “卻正好是我們能抓住機會的時候。”韓子謙接著韓子君的話道。
    韓子青還是打斷了他們的想象，“到現在都沒有收到南邊出事的消息，恐怕怎麼都要等到年節過後，現在我們用不上這借口。”
    “非也。”白離笑笑道：“居安思危，更何況對方已經有了些許舉動？隻要有一絲消息傳出來，哪怕尚未成事實，也足夠朝中大臣和皇上忌憚。”
    白離看著韓子青，“也多得你素來有治軍極嚴的名聲，那些大臣大多是不敢挑戰你在南防大軍中的地位的。為了不惹禍上身，他們說話前恐怕都要多考慮幾分。”
    韓子青摸了摸下，深以為然。的確，現在的局勢對他們而言雖然已經算是失了先機，但好歹占了一點武力優勢，父皇為難不了他們。六哥畢竟也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不定真的想要怎麼整治六哥。但奈何他是一國之君，有悠悠眾口需要他用自己公正嚴明的態度去對待。隻要他們給出一些父皇放他們一馬的理由，父皇應當不會為難。更何況……
    韓子青不著痕跡地看了白離一眼。他總覺得，按照父皇對白離的態度，隻要白離站在他們這邊，父皇會給鍾益一個麵子？
    韓子青咬咬牙，幹脆道：“那就這麼辦吧，我聽三哥的安排。”
    韓子君鬆了口氣，認真且鄭重地看著韓子青道：“記住，接下來你隻當什麼都不知道，也不需要你去安排什麼。在這件事情上你必須完全撇開，否則可就更難辦了。至於其他的……”韓子君又對韓子謙道：“小六，你讓手下之人使些計，將南邊將有異動的事情在都城裏傳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韓子謙頷首，“好。”
    此事對他而言不算什麼難事，隻要與吳殊交代一聲就好。
    “不妨與蠱毒拉些牽扯。”白離開口道。
    韓子君不解，“先生不是說，你們遇到的是海臨國人？”
    “是。”見他們更不解了，白離不賣關子，直接道：“可我們卻拿不出任何海臨國曾出現在大崇的證據。正好之前蠱毒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我們也不必說是哪個國家，隻說之前的蠱毒是他國為了攻打大崇而施的計謀，應該還能讓這話流傳得更快些。”
    韓子謙和善一拍，頗為欣喜道：“正是！而且當初這事也是從紅粉巷開始的，也正好適合再從紅粉巷將敵國來襲之事傳得逼真一些。”
    韓子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敢保證，白離肯定早就已經將這條路想通了。因為鍾意府中剛好就是有施長亭和相靈樞在，相靈樞不就是剛從南邊回來的？更何況，相靈樞可是親眼見證了蠱毒在南方邊境傷害大崇的子民，即便有人要來探究這事，他們也是有理有據。這麼一想，連韓子青都覺得是下蠱毒那人真的要帶攻打大崇了。
    “好，就這麼辦。我回去也將南防大軍的訓練計劃修改一番，讓其他人都看到，我們是真的準備迎戰了。”
    若是放到平時，韓子青可能還要多考慮一下這樣的舉動會不會造成大崇內部人心惶惶。可如今海臨國過不久肯定要來攻打，南防大軍為了迎戰也必然是要加強訓練的，也就無需再多想其他了。恐不恐慌的事情，交由他的哥哥們去想就行。
    幾人雷厲風行，不過兩日時間，南方或有異動之事便傳遍了大半個都城。別的人不敢說，但但凡是那些都城裏的朝臣，就肯定是都知道了。霎時間，皇上禦書房桌上關於南邊的奏折便多了不少，與之前因為安平渠一事彈劾韓子謙和喻明的奏折數量都快可以持平了。
    收到這個消息的劉重甚至都沒有心思再去繼續布局，反倒是將平時與自己關係最為密切的幾個朝臣叫了來。他們都清楚，這多半就是韓子君他們幾人救韓子謙的手段，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打破他們的計劃。
    見劉重臉色凝重，坐在下首的侯聰猶豫了一下道：“且不說南邊還不定會不會出問題，這安平渠總歸是死了那麼多人，兩相之間抵消不了。”
    劉重瞥了他一眼，搖頭斥道：“教你數次，看事要看透。他們為南邊戰事造勢，並不是讓皇上看在十三殿下手握南防大軍的麵上免了六殿下的罪，而是想要替六殿下爭取時間。”
    劉重看向自己左手邊的另外一位學生——工部侍郎黎返。黎返會意，馬上站起身來對在座的其他人道：“據下官所知，六殿下似乎有自己去調查安平渠堤岸崩塌真相的準備。”
    “有十三殿下手上的兵權作為籌碼，即便輕易饒不了六殿下的罪，皇上也必定會給六殿下將功補過的機會。到那時……”
    到那時他們很有可能就會查出安平居堤岸崩塌其實與韓子謙一點關係的沒有，還會危及到他收地下的人。劉重這樣想著，卻沒有直接說出來。但即便他沒有說，其他人也都能想到他後半句話是什麼，頓時也都臉色凝重起來。
    “我們便沒有其他辦法嗎？”另外一位官員問。
    說到這個劉重便心中鬱結。若是當初他能阻止韓子青得到南防大軍……他是怎麼都想不到，韓子青竟然還能從青雲嶺回來，還得到了皇上的一部分兵權。當初皇上將兵權交給韓子青的事情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有準備，包括他。以致於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韓子青得到南防大軍，做不出任何有力的舉動來阻止。
    劉重的麵色不好，坐在下方的所有官員們也都不敢喘氣，麵麵相覷不該如何是好。此時劉府的管事從外麵推門進來，快步走到劉重身邊之後低聲道：“老爺，八殿下來了。”
    劉重表情一肅，看向管事。猶豫了一下，劉重對官員們擺了擺手道：“罷了，今日且先到這兒吧，容我再想想對策。”
    官員們心知劉大人接下來怕是有事，於是也都非常識趣地離開了。等到書房中隻剩下管事和劉重時，韓子鴻才披著一身能蓋住大半臉麵的鬥篷走了進來。
    一見到韓子鴻，劉重便責怪道：“八殿下，如今這時候你不該到微臣這裏來。”
    韓子鴻不以為然，“如今有事的是韓子謙，不是外孫，憑何不能來。”
    劉重不認同地搖搖頭，“多小心三分，你便能走遠七分，小不忍則亂大謀。”
    韓子鴻平時也並非是一個能聽進別人教訓的人，但奈何劉重是他搶奪皇位最大的助力，更是他的外祖父，不能輕易得罪，此時也隻能聽話地低頭認錯。
    “外孫魯莽了。”
    劉重停下了原本還想教訓韓子鴻的話，隻歎了口氣。
    韓子鴻低眉想了想，道：“外祖父也聽說了南邊將有異動之事？”
    劉重點頭，“有些許難辦，或許我們要取些別的手段了。”
    韓子鴻抿唇，“我們就不能直接殺了他們，以絕後患嗎？”
    換作平時，韓子鴻說出這完全就是沒思考過的計劃來劉重必定是要斥責他一番的。可今次卻不同，劉重正要皺眉提醒韓子鴻，要說出口的話卻停了，皺眉若有所思。
    平時不行，這次還真的未必不行。因為安平渠一事，安平渠沿岸民憤湧起，就算是韓子謙去了，恐怕也要吃這些民眾的苦頭。……若是他們“讓”韓子謙死在那些平民手上呢？是不是就能一勞永逸，並且不留一絲痕跡了？

    作者閑話：

    沒趕上零點，今天會再補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