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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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並不覺得這事情就有多樂觀。
雖然他發了那句“自慚形穢”的話之後,她立即發來“下周可以再見到你嗎?”
——讓他有中三男生和小女友談戀愛的感覺。
第二次見麵,卷耳放鬆許多。
這女孩子很可愛,又有點鬼馬精靈的。
有時候很天真,帶著一種孩子氣,但又很善解人意,對事物有自己的看法。
尤其她的笑,很有感染力。
許久沒有這麼放鬆開心過了。
但施景行仍然顧慮很多。
他並沒有信心擁有這樣年輕可愛的……女朋友?
本來約會之後應該是他送她,但她執意送他回小區……
施景行當然知道已經很晚(她遷就他的時間),她回去實在不安全,終於還是招手攔一輛出租。
車停下的瞬間,女孩子已經極快地抱了一下他的腰身,隨即坐進了車,光線不大亮,但施景行平白覺得女孩應該臉紅了,他自己也有點自嘲。
他彎腰給司機現金:“金灣小區,一定安全送到!”
有點擔心她的安全,但明早還有個會。
約會了兩次,他還是有點不大清楚女孩子為什麼對自己有好感。
聽女孩說,是自己的氣質——臉上的神情。
氣質?神情?
他摸摸臉,他隻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帥,甚至有點醜,年輕時候常常值夜班,國內頭幾個做大型器官移植術,壓力大,學會了抽煙,現在抽煙抽得不成個樣子了。兩次約會努力在那幾個小時裏不抽煙,動作還是不自覺地表現出來……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各種國際會議參加多了,也注意點形象,生活忙碌而優渥了些,大概有點養尊處優……
女孩子——哦卷耳,卷耳不像是虛榮的那種年輕女孩,她似乎是真喜歡。
想不到還有年輕女孩這麼喜歡自己。
說虛榮心沒有一點點滿足,那是假的。
說沒有一點點動心,那也是假的。
但是你知道,年紀大了,人考慮得也多。
凱風雖然還是和卷耳聯係著,但他很快發現,卷耳的態度有變。
話很少,也不像之前那樣願意說。非常明顯。
凱風當然知道兩個人連朋友都算不上,對方有選擇的權利。
兩個人隻是吃過一次飯。尚還什麼交情都沒有。
但是……有點放不下那個人。
那麼安靜的女孩子現在很少了。
按照她坦誠的性格,不應該是耍什麼心眼,忙應該也不至於如此幾句話也不說,最大可能就是……她有了更好的人選……
隻是,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凱風自己感覺各方麵也算是出色的。難不成,卷耳有更好的選擇?
破天荒,昨夜下了一夜的雨。
深夜到淩晨的雨聲大得嚇人,卷耳從睡夢中半醒地朝窗外看去,漆黑一片的天地間,閃電和仿佛要震破天的打雷暴雨讓人看得有些害怕。
第二天還是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這在B市是極少見的天氣。
不知為什麼,卷耳特別喜歡雨天,尤其什麼事都沒有的時候,總覺得雨天裏,什麼都不一樣。有一種特異的新鮮和喜悅。
聽著天地間單調的淅淅瀝瀝的雨聲,也可以發呆一個上午。
然後畫一幅雨天的畫。
享受特別的一天。
給施發了信息,他中午回了。
這次約的是家裏。
卷耳一下子想得有點多。
從收到施景行的信息,她就開始刷了三次牙,用了兩次李施德林漱口水,雖然那味道刺激得她流出了眼淚,但心裏還是又忐忑又興奮,仿佛是要去進行一次不可預知的探險。
她覺得自己有點忘恩負義,有點薄情,有點混,但是……
北山在的時候,她用了全力待他,愛護他。
她經常去逛的水木社區上有年輕人發帖:配偶去世了,扔下一兩個幼小的孩子,他想再找個愛人……底下一堆謾罵……還有女人剛剛離婚,不到幾天就發帖征友,也被罵了……
自己和那些征友的人,有什麼區別嗎?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理。
她唯一確定的是,如果北山能活過來,她願意放棄這一切。
北山活著的時候,她用了全力愛護他。
包括北山的父母、姐姐,他的家人沒有一個對卷耳不滿的——生不出孩子是後來的事,也是很現實的事。倒是北山的姐姐說過:“你待北山(的好),我對你姐夫都做不到。”卷耳從來對北山沒有要求,更沒有不滿,從來嘴裏說的都是北山的聰明能幹、顧家、不容易。姐姐說那句話,是在聽說兩個人買房都買在北山的單位附近,卷耳去上班要一個小時之後。卷耳隻希望北山輕鬆一點,自己累一點無所謂。
但是短短的幾個月,她就能對陌生男人如此熱情,人性的複雜或者說善變,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心裏還是難過,如果北山能回來,她當然願意放棄施。雖然和北山在一起,幾年來像是無性婚姻。
如果說一開始的無性婚姻,卷耳很慶幸……那麼到了快30歲的時候,她已經覺得有點……
好吧這真是個很難啟齒的話題。
北山在沒結婚前很熱情,卷耳覺得那種事是個大負擔,一點也覺不到好……等到兩人結婚後,北山對卷耳的反應很不滿,卷耳的什麼反應?
——那就是沒有反應……
現在回頭去想,卷耳覺得自己思想深處大概是太羞恥了,而且,北山大概看過些島國片,覺得女人都應該是有點反應的。
等到卷耳漸漸覺出點意思,北山已經意興闌珊了。而且他身體素質也弱,覺得累……
好吧這真是個哭笑不得的事情。
再嚼了幾粒口香糖。
隨身帶著牙刷牙膏。
才去赴約。
一路都在微笑。
卷耳覺得自己又薄情又傻,心裏很難過,想到北山,又覺得傷心,不知道該不該做不好的事。
眼睛在車窗的風裏出了淚,又一點點幹掉。
心裏空空的疼。北山像是她的弟弟,又像是她的孩子,無論她怎樣的愛惜他、憐惜他,她失去他了。永遠的。他再也回不來了。
她很想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理理思路,發發呆。有點不想去赴施景行的約了。
她笑著,臉上帶著淚。
反正沒有人看見。
這輛橙色小迷你她非常喜歡。
不隻因為它款型經典,更因為它對她和北山有特殊的意義。公公一天深夜胃出血,婆婆給北山打了電話,卷耳就是開著這輛小迷你,和北山將公公送去醫院的。
醫生說幸虧及時,有人也是同樣的病,沒出得了ICU。
小迷你一直是卷耳開,卷耳離單位遠。
北山因為長時間不摸車,幾乎不大上路,關鍵時候救了父親,他沒有感謝妻子,但他知道,他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他隻是看一下妻子。
兩人已經心意相通。
北山在關鍵時候,甚至有點倚賴妻子。
因為在最關鍵的時候,卷耳不是那種害怕的女人,那種時候,她似乎往往能一反平日的懶散,變得堅定、強大、處亂不驚。那天夜裏,也是卷耳突然從暖和的被窩坐起——“我們有車,立即送爸爸去醫院!”
兩個人也吵架,但從沒有隔夜仇。
北山從沒有認真生過妻子一回氣。
卷耳平日裏工作不算忙,當然賺錢也不多。
她喜歡閑散的生活,物質上不用太豐富。
到了光明醫院的時候,還早。卷耳把車停好,就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坐著。
到處都濕漉漉,幾乎無處可坐。
卷耳又是能坐就不願站的人。
走到一處小花園,把一張塑料布鋪著,坐一會兒。
周圍沒有人,隻有雨淋淋的花樹。有時會“滴答”一下掉下幾滴雨水。
卷耳發著怔,靜靜地聽。
什麼也不想。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緩一段時間。
至少,等到自己心不要這麼難過。
她站起來。
忽然想到,是和施景行約好的。
臉上有難言的寂寞。
同醫院裏匆匆的行人都不一樣。
施景行在三樓的窗戶裏,突然看到下麵花園裏站著的卷耳。
剛好不是很忙。
他本能地想叫她,但隨即頓住。
而且他發現她似乎有什麼事,站著並不動……
他心裏一動,拿起桌上的茶杯,觀察著樓下的她。
她有點呆呆的,和與他一起時候並不一樣。
她看起來不快樂,甚至有點悲傷。
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隻是呆呆怔怔。
她看著過往的人群,手無意識地撫上一片濕漉漉的冬青。
哪怕是一個人的時候,她也很內斂。
她默默地低頭,撫摸了一下手上觸著的那片冬青葉。
她實在很特別,不像是個生活在柴米油鹽中的婦人,倒像是個滿懷心事的傷心人。
施景行覺得,他對她的了解還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