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施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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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姐姐的電話。
給了她一個人的聯係方式。
“這個人叫施景行,是你姐夫的手術關鍵地方的主刀人。外科主任,國際專家,博導,大概快50歲了,網上有他照片,我給你發幾個,很有魅力。你別嫌年紀大,怎麼說呢……他是姐姐暗戀的對象……”她兀自笑起來,又立即打住玩笑道:“好了,你比姐姐更需要他。”電話裏再次笑出聲,“而且,這樣可以斷了姐姐的念想……我特意幫你問過了,他妻子和他離婚了,可以追。”
卷耳被姐姐逗笑。
也湊熱鬧道:“姐姐是給我問的還是給自己問的?”
兩姐妹一起笑起來。
好吧,她確實絲毫沒有怪姐姐介紹這麼老的男人給她。
因為她很快發現,姐姐發來的他的照片確實都很有魅力。
這是個事業型的老男人。
工作時候嚴肅謹慎,一絲不苟,任何時候都是圖片的中心。每個姿勢都像是定格一般,嚴謹威嚴,充滿專業人士的成功範兒。
卷耳想到北山。
如果北山活到這個年紀,一定也和他差不多。
“姐姐為了你,好不容易才要來他的電話。這個人的電話不好搞到,還不趕緊感謝。”
卷耳又笑。
姐姐這個家夥。
隨即她又有點感傷,要不是姐姐這樣天塌下來當被子蓋的性情,怎麼能支撐她和姐夫、還有小外甥天天那個家庭呢。
現在想來,她們姐妹實在相像——嫁了同一類男人,婚姻還算平順幸福,卻突然一個晴天霹靂——一切過去的美好突然都成了夢幻泡影!
卷耳傷感道:“這種事要看緣分的。姐姐。”她並不想把自己太多的負麵的悲傷傳遞給姐姐,姐姐已經夠苦了。
那邊很快打斷她:“當然,那當然卷耳。”姐姐的聲音變得柔和,“卷耳,永遠向前看。永遠做一個強大的人!逝者如斯。”
卷耳覺得自己一向堅強,卻因為姐姐的一句話,再次紅了眼圈。
她重重點頭:“姐姐你放心。”
姐姐又遲疑道:“其實他年紀確實有點大,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卷耳。”
卷耳又笑:“姐姐我知道,你放心。”
離婚了,又緊接著出了這樣的事。
雖然姐姐和朋友們都這麼愛她,熱心牽線……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有點難過,時時想起北山,明明知道已經沒有什麼用,還是心疼他……心疼他那麼好,那麼聰明,那麼能幹,那麼顧家……卻……
一開始的震驚和悲慟漸漸過去,時時想起,時時哭腫了眼睛,又覺得什麼都沒了用,就看姐姐發來的那人的照片。
她覺得自己的心理特別怪異,說不清楚,像是冰與火之間,玩世與悲哀之間。
看到姐姐發來的那人的照片,倒確實有點好感。
照片上看不出老。
不知現在真人怎麼樣。
是的,要向前看,她提醒自己。心裏又是一陣莫名的痛楚,眼淚再次盈滿眼眶……
無力和絕望,甚至歇斯底裏的瘋狂……是因為明知無論自己如何折磨自己,北山也不會回來了。
最近總擔心自己的眼睛。
因為常常不自覺地流眼淚,時時觸動,時時陷入絕望,仿佛是漆黑的一個世界,沒有井壁,無法攀援。掉落進去,無聲無息。
她衝動地給那個施景行發了信息,說明對他的感謝,感謝他救了姐夫,挽救了一個家庭。又說姐姐很崇拜他,所以把他介紹給自己,有空一起吃個飯。
直到第三天淩晨,才接到回複的信息。
說抱歉回晚了。實在太忙。又說甘棠是你姐姐?——你有三十歲嗎?!我已經快50了,妻子因為長期一個人生活,感情淡了離了婚。醫生家屬不好做。
短信裏,施景行說沒有微信。
這讓卷耳覺得很不方便。
——現在不都用微信嗎?!
兩周後,兩人在光明醫院附近的館子裏吃了頓飯。
施景行很有老派男人的作風。見到她大概是覺得太年輕,眼中有一抹驚異,但立即變作一種長者的客氣。
施景行人和照片很像,人也不顯老,隻是極少的一兩次微笑,能看出他牙齒特別不好,黑黃還都有點缺損……但並沒有難聞的煙酒味兒。
——好吧也許他們離得比較遠。嘻嘻。
——姐夫和北山從來不喝酒不抽煙。
吃著家常菜的當兒,施景行就接了四個電話。
施的語氣簡潔、規範,沒有一個多餘的字眼,也不大有感情。聽他說的是專業的術語,應該是下屬請教用藥或手術的事情,還有請示處理意見的。有一兩個電話他隻是說:“好。我今晚去看下,××床對吧?”
——這反而讓卷耳覺得有種小女孩的崇拜。
施景行看她吃飯,說“這麼年輕,應該找個年輕人啊。”他第一次微微笑,半露出並不好看的牙齒。
她笑,將他一軍:“你不喜歡年輕女人?”
她看到施景行半低了頭,仿佛是在找煙。身上大概沒帶。
和善道:“年輕女孩閱曆少,很難理解……我們。”他第二次笑,“當然我不是說你。”
他斟酌著道:“很多時候忙起來根本顧不上家裏。久了就生出怨言。這是很客觀的……”
卷耳笑:“我知道。聽姐姐說,你底下那些主任醫生,很多時候都是八九點才下手術台。還看了病房的病人才走。很辛苦。”
施景行點頭:“是這樣。”
卷耳又笑:“你底下有不少好醫生。姐姐她們這樣的家屬都很感謝你們。大恩不言謝。”
施景行其實不大清楚她嘴裏的姐姐——模模糊糊,也許是個普通的病人家屬吧。
這些病人家屬都很不容易,很不簡單。
他又想起多年前因為自己的一次失誤,一位死者家屬憤怒地揪著自己領口的那一幕。
這一行的酸甜苦辣,肩頭上重重的壓力……是沒法對這個年輕得像自己女兒的女人說的。他沒有時間,也沒有那麼多精力。
雖然這個女孩子顯然很善解人意。
但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和年輕女人談戀愛的精力。
——好久沒麻煩過自己的五兄弟了。雖說心玫和他真正的分歧是出國問題,其次是感情淡了的問題,但其實他也有點懷疑心玫離開自己和這個有關。
但這怎麼好和眼前這個似乎還有點單純的小姑娘說。
老夫少妻——好吧,他猜都猜得到“飯友”老梁他們會怎麼背後嚼自己舌根。
那這次又為什麼決定來了呢?
——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年輕吧。
再加上,心裏還是想有個知疼知熱的吧。
自從心玫離開後,院裏的領導、甚至同事下屬,都很熱心牽線,但自己反而比較冷靜。主要是關係複雜,到時候臉麵怕不好看。
這個卷耳是病人家屬,其實更是個禁忌群體——好吧,主要是她的短信有少見的坦誠和大方,讓他一時放下了戒備。
吃完一頓飯,本想著就這樣了。
沒想到第二天就收到那個卷耳的信息,說了一大串話。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太小不懂事?還是不符合你的期望值?能說出你的心裏話嗎?”
施景行反倒不知該怎麼辦了。
說實話他沒有底氣,想不到這個女孩子這麼有勇氣。倒叫他有點遲疑。
對方又在那瞎猜,再次發來的短信讓他哭笑不得——“我有正當職業,是××公司的職員,絕對不是什麼來曆不明的騙子;同時雖然我職業普通,但我不是那種不懂事虛榮的小女孩,我本人誌存高遠,自己愛捯飭點業餘愛好,也不大怕一個人孤單。你到底對我哪裏有顧慮請坦誠。”
他思來想去,終於在夜裏的手術做完之後回複:“我隻是自慚形穢。請不要多想。”
他不知道,就為這句話,小姑娘高興得轉了好幾個圈,一晚上沒睡好。
之後她要來,他就約在外麵。
醫院很不合適,他不想早早就弄得滿城風雨。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做事必須要慎重。
家裏也不合適。私人地方。
這種事情,他不能犯錯。也不敢犯錯。
想不到小姑娘很主動,這是很意外的。
雖然說話有點過於天真的嫌疑,但看著又不像,而且結過婚是能感覺到的,有過婚姻是能從說話相處看出來的……之前也見過一兩個,年紀嘛,也有比她大一點、有孩子的,似乎都對年齡差距有點猶豫……
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很主動……膽子也大。
他有點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