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別說傻話，快起來，快起來！”
    衛貴妃急忙上前扶起朱奕，滿眼憐愛，眼淚差點跟著落下。
    朱奕忍著心底的嫌惡，由著她摻著自己的臂膀，許久不說話。
    小武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這才回過神，重重地咳了好幾聲，同吳王說：“父王，兒臣想回母後故鄉寧城，看母後最後一眼，以後國之重任便全交於二弟一人，如此，兒臣便也能安心地隨母後去侍奉神明了。”
    聞言，吳王不說話，大殿上的百官更是寂靜一片。
    因為世子所求，關乎將來社稷國本。
    誰都知道，吳王有稱帝決心，現在的世子之位便是以後的太子大位，不可兒戲。
    世子即便有殘疾，於政務上不曾有益，但沒犯什麼大錯，輕易廢立，對朝局穩定必然有影響。
    這一觀點，正是坐在二王子旁邊的老先生提出來的，也打破了鴉雀無聲的大宴。
    從席位的座次來看，他深受吳王信賴。
    在一片五大三粗的武將中，難得看到這位瘦弱儒雅的老臣，小武和在場的百官一樣，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此人倒是耿直，當著世子的麵說這樣的大實話，真的是想維護世子麼？
    百官中，武將大多維護二王子，還有些人選擇不言不語，小武看得清楚。
    但不出意外，吳王采納了老先生的建言，點頭，“王先生所言極是。”
    吳王從金案上取來金樽，交給世子，溫聲細語：“不廢，不立，本王會派最好的大夫為世子治病，世子勿懼。”
    朱奕握著手裏的酒杯，感覺有些燙，他俯首默默地盯著，沒有要喝的意思。
    畢竟還是小孩子，麵對吳王的短暫柔情，這小兔子顯然是將小武之前交代的“劇本”忘得一幹二淨了。
    說好的假裝中毒？
    說好的陰謀變陽謀呢？
    小武想來想去，隻好自己動手，他上前狠狠拍落朱奕手裏的杯子，大喊一聲：“世子別喝，有毒！”
    殿上異動，驚得中庭衛亮出白刃。
    朱奕終於回神，卻發現小武的脖子上已被兩把透著寒氣的長刀架住。
    他慌忙跪下，“父王息怒，這小太監隻是怕我再次誤食毒物……才會……咳咳咳咳……才會……如此放肆……無禮……咳咳咳……他……”
    世子可能真得被嚇到了，幾乎伏地，無法起身。
    媽的，人固有一死，死就死了！
    小武雖然害怕得要命，卻還是將話講得通透，“世子若真不想活了，一把刀，一條白淩便已足夠，奴才隻想問貴妃娘娘一句，為何恰好當下，恰好在重華殿，恰好正值世子求生意誌不夠堅強的時候，有毒藥出現？”
    衛貴妃掩飾住驚慌神色，大聲嗬斥，“你個賤奴，如此空口白牙地誣賴我，其心當誅！中庭衛，趕緊將這黑心腸的醃臢貨帶下去！”
    小武一路被拖行，口中依然振振有詞，“這偌大的皇宮，誰不知道大王你養而不育，生而不教，忘記糟糠之妻，偏愛妾室庶子，任由世子被他們刀俎魚肉，根本不配為人為父！”
    衛貴妃氣得全身發顫，她已經顧不得形象，指著小武的鼻子大叫，“快給我拖出去！殺了他！殺了他！”
    “……”
    小武的膝蓋都磕出了血，他卻感覺不到疼。
    朱奕急急追過來，摔倒於大殿，闔上眼簾前還喊著，“小武！小武！”
    “小兔子，我也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小武看了他最後一眼，笑了。
    捅破這層窗戶紙，狼外婆就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陷害他了吧……
    長長的大刀已經舉過他的頭頂，即便在暗夜，白花花的刀刃都是亮的。
    這一刀下來，肯定很疼！
    難道，他隻能陪小兔子走到這一步了麼？
    小武跪在誅台上，那石塊上斑駁的血跡似乎還殘留有濃重的腥味，這讓他突然心生害怕。
    他不由閉上了眼，氣都不敢喘。
    突然，太監總管拿著拂塵急急過來，“中庭衛，刀下留人，大王要問這小太監的話。”
    “是。”
    “……”
    小武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腿都軟了，根本動彈不得，任由兩個精幹的中庭衛將自己重新拎回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