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能有多少情>>衍生篇《我的遺憾與你有關》5
    梵菲
    之樂的公寓位於倫敦的老街區。曲折蜿蜒的英式石子街道，兩邊全是緊緊連接著的，各式各樣的百年老房子。有些門口攀爬著厚實茂盛的爬山虎，有些窗台上吊下來兩三層樓高的辣杜鵑。春天的時候，紅是紅，綠是綠，煞是好看。
    之樂喜歡這種感覺。那種老舊，時光衝洗出來的感覺。
    之樂的公寓就在其中一座老房子的三樓。老街區的房子都不高。三樓已經是頂樓。三樓並排的兩套公寓。他租的是其中一間。
    夜幕降臨的時候，街道上的燈光照進了之樂的房間裏。此刻的他，坐在桌子前，台燈亮著，書本打開著，而他的目光，卻停留在他紋路清晰的手掌上。
    那冰冷的觸感依然清晰，光躁動不安的臉和身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他有點煩躁的晃晃腦袋，想要抹去這種若有若無的煩擾。
    他強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書本上。強迫自己的視線盯著書本上的一字一句。但他依然有點力不從心。
    “移情療法，Transference。患者的移情是指在以催眠療法和自由聯想法為主題的精神分析過程中，患者對治療師產生一種強烈的情感。是患者將自己過去對生活中某些人物的情感全數或者大半數投射到治療師身上的過程。”
    書本上每一個字猶如蒼蠅，在他麵前飛來飛去。他實在無法再集中精神。他躺在椅子裏，抬頭看著天花板。腦海裏湧現著今日下午，那些對他來說匪夷所思的畫麵。
    他在光耳邊吹氣如蘭，“光。我是之信。”
    光躺在躺椅上，淚盈於睫。“之信…不要留下我……我再也不放手了……”
    這些走馬燈一樣的畫麵讓之樂煩躁，他把書本重重的合上，關門睡覺。
    幾天之後，星期五。
    之樂站在教學樓走道上拐彎處，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估摸著時間。
    幾分鍾後，下課鈴響起。兩邊的課室，學生陸續的從裏麵湧了出來。之樂神情泰然地往前走，拐彎經過階梯課室門口的時候，一把聲音叫住了他。
    “之樂。”文傑剛好從課室出來，就看到了之樂。文傑看到了之樂，顯得很高興。他沒想到今天也能跟他碰上。
    “好巧啊！今天不是沒課嗎？我來代課的。今日受教授所托，給低年級的學生代一下課。下午還有一節呢！”文傑的笑一直掛在臉上，也不顧之樂願不願意聽，自顧自的報上自己的來路。
    “那你回醫院不是時間很緊？”
    “對啊！沒辦法啊！教授的交代的事情不好推脫啊。”文傑一臉無奈，然後是一個“你懂得”的表情。
    之樂沉吟了一下，“那要不我去醫院幫幫你。我今天下午也閑著。代課我是沒有這個資格，但去醫院幫忙整理一下資料，還是可以的。”
    文傑自然是高興的，但他想起了些什麼，問到，“你的劍擊課呢？”
    “老師時間調整了。這個星期開始轉到了星期三晚上。”之樂對答如流，一切都是那麼合理。“要我去幫忙嗎？”之樂再問一次。
    文傑簡直就是喜出望外。他用拳頭擊打了一下之樂的肩膀，“求之不得！夠意思！你幫我這麼多，我欠你不少頓飯啊！不過沒關係，攢起來，到時候我請你吃一頓豪華的。”
    之樂扯了一下嘴角，笑了笑。然後兩人並排往前走。
    “對了。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說什麼請教呢。看教授使喚你的勢頭，都說不準現在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了。”文傑開著玩笑，他抬舉著之樂。他顯然十分樂意跟之樂交流。
    “你聽說過移情療法嗎？”
    文傑頓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奇怪的問。“是你聽到了什麼案例嗎？”
    “沒。我在圖書館裏看到了一些資料，好奇而已。怎麼了？”之樂看著文傑的臉，關注著他的表情變化。
    “也沒什麼。隻是這個是被禁止的療法。我奇怪你為什麼問起而已。”
    之樂停下腳步，“為什麼被禁止了？”
    文傑被之樂的反應微微的嚇了一下。他緊跟著停下來，轉過身看著之樂突然認真的臉，有點不知所措。他反應過來，立馬如實直接地回答道，“因為這是個對患者和治療者都是非常不利的療法。而且這個療法違背了醫生的職業操守。好幾年前，還在日本那邊發生過大事情。”
    “什麼大事情？”之樂緊接著問。他語氣已經有點窮追不舍的意味。
    文傑自然是不敢怠慢，開始拿出講課的那套說辭，一五一十的交代著，“移情療法，指的是在以催眠療法和自由聯想療法為手段的治療過程當中，讓患者對治療師產生一種強烈的情感。是患者將自己過去對生活中某些人物的情感全數或者大半數投射到治療師身上的過程。治療師對患者也可能產生同樣的移情，這被稱作對抗移情或是逆移情。移情或者逆移情一但出現，就會對治療過程產生很不利的影響。”
    文傑接著說，“我跟你說說日本好幾年前的例子。當時一名女患者，在跟未婚夫去旅遊的時候，未婚夫車禍去世。女患者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度重度抑鬱。跟進她的心理醫生無計可施之下，對她使用了移情療法。心理醫生找到了她未婚夫生前的日記，使用了催眠，按照日記裏麵記錄，帶著她重新經曆了他們共同的幸福時光。使得女患者將之前她對未婚夫的情感全數轉移到了治療師身上。而最重點的是，女患者一直以為，自己還在跟未婚夫在一起。在她的腦海裏，根本沒有治療師這個人。而治療師也不知道自己對患者的這份情感，是來自於治療需要，還是真心愛慕。當一切都瞞不住，要被掀開的時候，女患者情況更加嚴峻，她產生了人格分裂。”
    文傑雙手一攤，然後重重的用手背擊打手心，一臉憤憤不平，“所以你說，這不是瞎搞嘛！”
    之樂靜靜地聽著，一時間從千思萬緒裏麵出不來。
    文傑靠近之樂，他看了看之樂的臉，覺得哪裏不對，關切地問到，“還好吧？怎麼了嘛？”
    之樂回過神來，他恢複了平時的表情，笑笑，“沒有。我沒想到這個療法有這麼大的隱患。我還想過要寫一篇關於它的論文。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要另找題材了。”
    文傑嘻嘻的笑著。“那你真的要另找題材了。不然教授要當麵訓你。看來我偶爾也能幫你一把。樂意多來請教。”文傑說著說著，臉靠近了之樂，帶著邀功的意味。
    之樂也笑了笑。兩個人接著往前走。
    微風吹過來，之樂看向前方，他目光深邃，眼眸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翻滾著。
    “對了。”文傑突然興致來了，“要不我忙完下午一節課，我們先去喝個下午茶？我知道一家英式茶點特別好。我們可以到那裏繼續交流一下。”
    之樂聽了，擺出一副可惜的樣子，“提議不錯。但你不是每周五4點有患者要複診嗎？下午茶來不及了。”
    文傑連忙擺擺手，“這個星期不用。他出差了。他去了曼徹斯特。改了明天早上複診。其實我們今天就算不去醫院也沒關係。”
    文傑的聲音裏是毫不修飾的興奮。他期待著之樂的回答。
    “出差？”曼徹斯特？去那個地方？！之樂不禁眉頭緊皺。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題外話：曼徹斯特，據說是隻要男的長得還算過得去，都會有被騷擾的經曆。而且某大學外的天橋，總是頻繁出現男學生被X菊的情況。）
    “對的。他是有工作的。而且他還是總監級別的。三十出頭混到這個級別算不錯了。就可惜這個病一直折磨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透露了患者的個人資料，文傑馬上打住。
    他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覺得可以嗎？下午茶。”文傑眼睛發亮，期盼著問。
    之樂又是平常的笑笑，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始繞話題，“那裏的茶點很好嗎？都有什麼？”
    文傑馬上倒背如流地說了一堆。他還不忘加上自己的意見。哪個茶點應該配哪種茶。哪種茶香，哪種茶味道濃。
    在就文傑滔滔不絕的時候，之樂不動聲色地把手伸到書包裏麵，摸著手機，撥弄了什麼。然後把手伸回來。
    幾秒種後，之樂的手機響起。
    之樂掏出手機，手指迅速的在屏幕上一劃，然後把手機貼在耳邊。
    “老師你好。……現在？……”之樂為難地看了旁邊的文傑一眼，有點艱難第開口，“那…我明白了。我安排一下吧，如果行的話，我就直接過去找您吧。”
    “怎麼了？”文傑意識到什麼，待之樂掛了電話緊接著問。
    之樂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導師找我幫忙做點事情。我…我可能不好推脫。你也知道，關係到學分的問題……”
    文傑難掩失望的表情，“那好吧。沒關係。你先去忙吧。”
    “要不明天？”之樂接著提議道，“明天早上我沒有課。我可以先去醫院幫你整理一下。然後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文傑像個燈泡，一下子被熄滅，一下子又馬上被點燃起來了。
    “好啊！那明天見。”
    “明天見。”
    之樂轉身往教學樓走去，晃晃手中的手機，切換掉屏幕上修改鬧鍾鈴聲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