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糟糕的夜晚。水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裏晃著李岫白的影子，終究沒合上眼。至於他得知許夜這三天竟也無眠，還吃不下飯，已是後來的事了。
    淩晨的時候，他突然下了床，打開電腦，於網絡中搜索那本常常被許夜捧在手裏的《血淚人間》。卻是不得結果。他開始懷疑，這大概是許夜自己杜撰的“聖經”，這本冊子裏的東西無憑無據更沒有道理，但著實符合許夜的行事作風。他越發地相信這一點。
    還有李岫白口中的那幅“畫”，他之後也在無意間從劉泰的口中得知了些詳情。
    那大約是在七八年前的某一天，許夜曾做過一個夢。他說自己在夢中見到了一位神仙。他將那仙人畫了下來。聽說那張工筆畫是極為漂亮的，卻也害人不淺。然後他遇到了李岫白，這個與畫中仙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便受迫做了他的隨從，以至於之後成了紅雀的骨幹。李岫白覺得荒謬，紅雀的其他人覺得荒謬，但許夜不然。他不顧李岫白的怨恨，不顧眾人的費解恣意妄為，反倒覺得美妙——他漸漸做了夢蝶的莊生。那些時日的每天夜裏，那些夜裏的每個夢中，他都與仙人幽會，醒時隻要看見李岫白，便心滿意足。
    直到夢裏那人乘鳳歸去，再覓不得蹤影的那一日，他的惶恐油然而生。因此，他在李岫白的背上刻了鳳凰。
    鳳凰是高飛的鳥，刻在背上，便是錮製。大概從它在李岫白身上成形開始，許夜就注定不給他自由，也注定不給他活路。而如今，這隻鳳凰，也的確墜落了。
    所幸現在的水色還並不知道那幅畫的故事，否則他必定得從書架最底層的那格抽屜中翻出主角是自己的那幅畫來，揉作一團給吃掉——他不敢燒了它，也不敢將它撕成碎片，隻有吞進肚子裏，才能使它憑空消失。
    他也不知道且並未注意到，昨日李岫白背上的那隻鳳凰，化了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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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周前。西瑟大酒店內。
    時值傍晚，李岫白在等一個人。他側身坐在房間的飄窗前，俯瞰外麵華燈初上的風景。那個男人轉動門把的一刹，時間恰至六點二十五分。他走了進來。
    國字臉，大背頭，黝黑皮膚。身形高大，體格健碩。
    李岫白是個不太怕冷的人，可倒春寒的時節，就連他都維持著初冬的穿著，進屋的那人卻穿得甚少：一件深灰的寬鬆T恤，一條黑色的休閑褲配一雙同色的運動鞋。
    李岫白聽見開門的聲音，轉頭去看。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流連了許久，最後微抿嘴唇，隨口問了句：“你不冷麼？”
    那人搖頭。他向他靠近，同時也在打量他。李岫白穿著純棉的白襯衫，外罩一件大紅的英式套頭毛衣，藏青的直筒褲下是一雙白色的休閑鞋，顯得有些稚氣。那人走到他跟前，伸臂將他抱住。
    他抱得緊緊的，把頭埋在李岫白的肩膀上，過了很久，才開口道：“你多穿點。”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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