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輝映一瞬，有人的確斷了氣。
    紅酒端來了。許夜捧在手中，並沒有喝。他後傾身體，翹起腿來。他將杯子舉高，拿到眼前，與視線平齊，而後透過杯中的紅酒去看前方。
    庖丁正在解牛。
    一刀剖開，五髒六腑全流出來。
    猩紅入眼，水色再遭震駭。與此同時，胃部的翻囂席卷而來，激流勇進般地要衝破他的喉嚨。他便如上次那般不能顧忌地，再一次地衝出門去。但更恐怖的卻是，上次明明擺放在門口的那個垃圾桶，今日恰恰沒了蹤影！
    他本能地死捂著嘴，心中正動著跑去衛生間的念頭，腳步卻還來不及邁出。難以壓製，他仍是嘔吐出來。一大攤粘稠的穢液墜了滿地，有些甚至濺到了他的鞋上。
    一牆之隔，房內的那把屠刀，刀尖好似遊走在他自己身上。所過之處，每一寸肌膚都綻開了花。尚未歇停，水色再吐了第二道。緊接著，又是第三道。他胃內抽得厲害，致使他因難受而再變得不很清醒了。
    畢竟熟稔，打手的動作麻利，毫不拖泥帶水。這個以客觀而言並不漫長的過程終於結束了。
    水色好一會兒後才意識到，自己造出了怎樣的狼藉。他旋即無措起來。但地上的這些醃臢東西，必然是及早清理的好。他剛邁步，準備去衛生間拿拖把，一種聲響便噩夢似的入耳——是皮鞋踏地的聲響。嗒噠嗒噠，房內的人走了出來。
    水色自然不敢跟許夜對視。甚至因為近乎本能的惶恐，他定定地站在那，動也不動，好像如此許夜就發現不了他似的。可那鋪蓋在地，像強力膠一樣牢牢粘住他鞋底的大灘嘔吐物又不可謂不打眼。
    許夜沒有低頭去看，隻把目光朝下瞥過一眼，收回之時，眉頭輕皺，似微曲的水波。
    而水色終是在思維的滯留中，勉強得到了一點靈感。他急忙扯下自己的外套，然後跪在地上，把它當抹布使的那樣一頓狠擦。他擦個不停，像個急於表現的小人。
    這副低順的姿態大概是討得點許夜的歡心了——也許是因為死在房內的那人還不夠低順的原因。於是他沒有怪罪和究責，緩緩地抬腳，徑直地離開了。水色不確定他是否踩到了一點尚未擦幹淨的嘔吐物，反正跟在他身後的仆人是絕沒有踩到的——他特意拐了個彎，刻意避開了那灘區域。
    水色反複地擦拭地麵，生怕弄不幹淨。
    拐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止住了。隻見他蹲在門邊，扭頭望向門內。透過縫隙，他望見那個打手拖著一個容量不小的黑塑料袋進了暗室。他想那裏麵大約裝了屍塊。
    打手沒再返回，從暗室裏倒走出來五六個仆人，水色沒數清楚。
    她們打掃的打掃，整理的整理，撤下舊地毯換上新的。待一切完畢後，她們拿著裝有香氛的瓶子，對著房間胡亂地噴。那香氣彌漫得很快，不多時便飄出門縫，讓水色給嗅到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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