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水青摸著那條被係得整整齊齊的領帶，眼眶噙著淚，心中萬語千言，隻彙成一句：“我們這算不算闊別？”
    他開口便是一個沒被記在本子上的問題。但是無妨，這就像回答九九乘法口訣表那般簡單。
    “兩個多月了……”水色苦笑道：“不會不算的。”
    “喔……”水青漫不經心地點頭，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說了，兩個人就這麼靜默了會兒。
    “你在這裏，”欄外的人仔細端詳他，“過得好不好？”
    “還不錯，”水青抿嘴，轉身指著房間裏的設施，“床，桌子椅子都有，一日三餐來得很準……總之沒外麵那麼累。你呢，有沒有好好——”他回過頭來，水色已是滿臉的淚。
    這是一道沒有超綱的簡述題，水色早就預想好了答案，不過他高估了自己的心態。他還以為自己能夠笑著說出來。
    “嗚……我也……”他哭得像個被人搶了棒棒糖的四五歲孩子，悲傷得沒有克製，“過得還不錯……”
    水青揪心的很，覺得再一眨眼睛，那淚也準得往下掉。他狠提了口氣，生生把淚憋回去，沉聲輕喝：“不許哭，男子漢哭什麼！”他接著給他的答卷寫上零分，“鬼都知道你過得不好！”
    他見他哭，就知不好，但他仍然想不到，沒有了他，他的生活可以糟糕成什麼樣子。
    獄警同意讓水青在可監控的範圍內進行較為自由的活動。當欄門被打開，水色一頭撞進他的懷裏，“爸爸！”
    水青也緊緊地抱著他。相伴九年，他們從最初的芥蒂防備，到後來的無話不談，彼此珍重，他是他的縮影，是他的福緣。
    水色的哭聲慢慢由暴雨轉到小雨，後來雨停了，淚痕闌幹。水青帶著他下樓，去操場旁邊的小賣部買水。他陸陸續續地詢問他的近況，他都一一作答。可是意外叢生。
    “對了，八月份那個比賽你拿了第幾名？”他笑著問他，說出口的每個字都是期待。
    水色繃緊神經，頭皮發麻。這個最容易中標的問題竟被他忘得一幹二淨！他找不出緣由，反正偏偏就將它忘了。
    “我沒有……”他幾近要坦白出棄賽的實情，但他知道，這是唯一一件可能會讓水青舒懷的事。
    “沒有進前三。”他咬著嘴唇，抵著牙齒去撕嘴上的幹皮，“發揮失常了。”
    水青多少感到有些遺憾。“再接再厲吧，”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泄氣。”
    水色心虛地點頭，縮著脖子，時不時地呼氣。
    “冷麼？”水青把他的手拉過來，不停地摩挲著。
    “有點。”水色隨口應了句。
    水青不再說話。
    他們買了水，去監獄食堂和對麵的小花壇逛了一圈，再回到獄樓。水青不讓獄警送飯，說要帶水色去食堂吃。
    監獄食堂的飯菜沒什麼香味，但味道也還將就。吃飯期間，兩人都沒什麼話說。隻是隔了很久，水青忽然又再提起比賽的事來。
    “二胡一直有在練吧？”他不經意地問著，夾起一片肉放到對麵的人碗裏。
    “嗯。”水色點頭。他拿起礦泉水，擰開瓶蓋，猛喝了口。
    “嗯。”水青也點了點頭，再夾起一片菜放他碗裏，“多吃點。”
    氣氛再次陷入寂靜。這或許是一種默契。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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