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他們又去小賣部買了飲料。店裏的老板正在吃橘子，見他們又來，就送了兩個。他們出了小賣部，走到小花壇邊坐下。水青開始剝那兩個橘子。
    水色看著他剝，思緒突然回到六年前的那個秋天。那時他們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屏幕裏正播著當時很火的連續劇《大明王朝》。水青也正在剝橘子。橘子皮像花瓣一般地散開，最後完整地與橘肉脫離。他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
    水色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他左手抱著一個北極熊的玩偶，伸出右手接那個橘子。
    “你這麼愛看這部劇嗎？”水青笑著問。
    “嗯”，水色指著屏幕裏的演員，“他們穿的衣服可真好看。”
    水青無奈地搖頭，感覺小孩子的關注點確實與大人不同。水色又扭過頭問他：“為什麼現在看不到那樣的衣服了，因為它們本來就是假的嗎？”
    “它們當然不是假的，”水青笑答：“它們真實的存在，而且存在了許多年，隻是後來慢慢被人遺忘了……”溫柔的聲音輕吟著曆史的長歌，他給他講了好些古代的事，講了好些寬衣博帶，長袖飄仙的風雅。
    水色聚精會神地聽，末了不自覺地歎道：“您懂得真多，爸——”他突然哽住，仍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但後又低頭，小聲叫道：“爸爸。”
    水青無甚在意，摸了摸他的頭。他明白他們之間還有許多東西需要去磨合。
    “那我問你，這部劇裏那麼多角色，你最喜歡那個？”
    水色想了一會兒，再看向他，“王潤蓮。”
    “為什麼不喜歡海瑞？”水青又補了一句：“他可是主角。”
    那個孩子麵容一頓。他對於海瑞這個角色的印象其實不深，感覺看了這麼多集，他在劇裏麵一直板著張臉，幾乎不曾笑過。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有點怕。”他的表情似有些糾結，“他總愛發脾氣。”
    水青聞言，忍俊不禁。笑過之後，他又問：“你之前感冒吃的藥是不是苦的？”
    水色皺眉。
    “那你吃完是不是就好了？”
    他乖巧地點頭。
    “這海瑞啊，就是大明朝的藥。”
    “那您也是藥嗎？”他盯著他，有點好奇，“您也做官，也會變成海瑞嗎？”
    水青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我啊，”他斟酌了許久，說道：“盡量。”
    “盡量是什麼意思？”
    “就是……”水青專注於剝手中的橘子，“我會努力。”
    “不過，”水色又說：“我要是肚子疼，你喂我感冒藥，我就好不了。現在我們又不在明朝，就算你做海瑞，效果是不是也不同？”
    水青往他嘴裏塞了一瓣橘子，結束了這個話題。
    大風吹襲，飄搖了小花壇裏幾片叫不出名字的花瓣，有一片落在了水青的褲管上。水色彎腰把它拂去。
    “來，”水青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吃。”
    “謝謝爸爸。”水色接過橘子，又拿起水青手中未扔的橘子皮來嗅。所幸這種清香與從前許許多多日子裏的相比都別無二致。
    “爸爸，”他笑得很淺，不如此刻眼神裏所蘊藏的東西那樣深邃。“我不能讓你白白受這麼多委屈。”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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