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 第十六章 苛.屙.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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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從外麵被反鎖。水色知道李阿狂不希望他亂跑出來。但他胃裏難受,極端的難受。
“李阿狂我求求你了!這不好受,一點都不好受!”他猛拍著門,不敢回頭,精神已臨崩潰。他雙目撐漲,透過門上那方窄窄的玻璃死死盯住走廊,嚇跑了坐在外麵椅子上正在輸液的小孩。
李阿狂靠著門邊的牆壁,把水色的恐慌聽得清清楚楚。他此刻很想抽支煙,卻因為在醫院而無法做到,隻能不停地將手指憑空刮擦。他盡量表現得無動於衷。
醫生和護士再次拉住水色,他害怕得手腳抽搐,衝門口大喊:“我聽你的話,你叫我做什麼我做什麼,我聽你的話,你帶我走,你帶我走!”
門終於被推開。水色都還來不及慶幸,便見李阿狂捉住了他的手臂,錮得牢牢的。他看著醫生,語氣平平淡淡:“等會我幫你們摁住他,你們快點。”
像是一個拿針紮破了的氣球,水色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體向下一墜。李阿狂把他抱起來放回床上,醫生重新給他弄上各種東西,護士小心翼翼地去按他,但他再不反抗,表現得十分溫順。
“張嘴。”他便張嘴。
“抬頭。”他便抬頭。
當那根冰涼的管子插到胃裏的時候,那種感受與疼痛無關,而是與惡心掛鉤。水色驟然想起那一場暴雨,和那一片火紅的楓葉。管口噴出良液,與胃中的汙物混合,然後被一齊抽離出來。
水色想咳咳不出,想咽咽不下,呼吸困難,幾近窒息。他不自覺地抓著李阿狂的手,越抓越緊,以至於鬆開之時,那手背上出現了好幾道深深的紅印。
第二次注入的藥劑,像方才一般在胃裏翻江攪海,它肆無忌憚,恣意妄為。如果“牽腸掛肚”不被用來形容一種心情,那必定足堪描述水色現在的狀態。
反複幾次,清洗終於結束,水色的胃空如新生。醫生慢慢拔出了那根管子,引得他又是一陣惡心,吐出了青黃的膽汁。在場眾人都鬆了口氣,麵色和緩下來。
水色被轉移到單間普通病房。醫生說他需要打點滴,並囑咐他洗完胃兩天內最好隻吃流食。
傍晚的時候,他下了床,拉開簾子,俯身看向窗外。病房的窗斜對著醫院大門。他看見一輛又一輛的救護車駛進醫院,又以更快的速度飛奔出去,與陰間的差使角力,與閻羅王拔河。幾棟樓中央的空地處有棵參天的黃葛樹,一個女人搖著輪椅,停在樹下,仰頭看那棵樹。她也看見了他。她對著他笑。有片樹葉落在了她的發尾,她正要去拂,旁邊卻已有人幫她拂落。是一個抱著孩子的男人,他低頭親吻她。當他之後順著她的手指望向那扇窗戶的時候,水色早已不在窗邊。
他張開雙臂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縷入肺的空氣都讓他越來越明白:自己是活著的,自己是健康的。
這是水色頭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哭,他抽抽噎噎,嗚嗚啼啼,他用手背揩著眼淚,心底卻覺得爽快。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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